第1章

他凯旋那日,我备好庆功宴,等了他三天三夜。

他回来了。

却身披甲胄,径直穿过厅堂,看都未看我一眼。

他去了后院,那个他为“帐中花”阿萝单独辟出的营帐。

我听见他温柔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缱绻:

“阿萝,我把敌将首级取来了,给你做酒杯。”

良久,他才终于想起我这个正妻。

他走出营帐,眉眼间带着征战后的戾气和不耐:

“你怎么还在这里?”

“后院妇人,别在军帐前碍眼,滚回去。”

那一刻,三年的付出,满腔的爱意,都成了笑话。

我看着他,轻轻笑了。

好,我滚。

沈策,希望你日后,别求着我回来。

1

夜色如墨,将将军府最后一点温度也吞噬殆尽。

庆功宴的珍馐美酒早已失了魂,僵冷地陈列着,像一场盛大的祭奠。

祭奠我死去的爱情。

我没有滚。

我就站在庭院中,任由寒风穿透我的衣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顶灯火通明的营帐。

那里面的娇声软语,像一根根淬了毒的细针,扎进我的耳膜。

那是沈策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孤女,阿萝。

一朵风中摇曳的“帐中花”,弱不禁风,却能轻易地让他卸下所有铠甲,化为绕指柔。

三年来,我为他打理内宅,安抚部下家眷,疏通朝中人脉。

我甚至在他军粮告急,朝廷无钱,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难之际,将我母亲留给我的私产变卖,换来三十万石军粮,解他倾覆之危。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但他认为,这是我身为将军夫人,身为一个“没落”氏族之女,依附于他的必然选择。

而阿萝,她只需流一滴泪,皱一下眉,便胜过我倾尽所有。

天际泛白,晨曦微露。

沈策终于从营帐中走出,他换了身墨色常服,眉宇间残留着欢愉后的慵懒。

当他的目光触及我时,那丝慵懒瞬间凝固,化为冰冷的厌烦。

“林漱玉,你在这里站了一夜,是想摆给谁看?”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不顾家族劝阻,毅然下嫁的男人。五年光阴,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校尉,成长为权倾一方的镇北将军。

可他看我的眼神,却比看脚边的石子还要凉薄。

“沈策。”我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们和离吧。”

他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声满是嘲讽的冷笑。

“和离?林漱玉,你清醒一点!”

他走近我,那双刚抚摸过阿萝的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之大,让我痛得蹙眉。

“你以为现在的琅琊林氏,还是百年前那个权倾朝野的琅琊林氏吗?它早就空了!”

他逼近一步,眼神如刀:“为了我的三十万石军粮,你连你母亲留下的那点祖产都变卖了。你哥哥林修远远在边陲杳无音信,死活不知。你告诉我,现在的你,除了我沈策的将军府,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他的每一个字,都建立在他自以为是的“知情”之上。

他知道林家蛰伏,便以为是彻底没落。

他知道我变卖家产,便以为是山穷水尽。

我的付出,在他眼中,非但不是恩情,反而是我必须依附于他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