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掷地有声。没有花哨的辞藻,却字字真诚。
苏老板看着那块普通的玉佩,再看看孙秀清正坦荡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有些下不来台的赵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赵爷看看孙秀,又看看我,再看看苏老板,啐了一口:“妈的,晦气!苏老板,你这破事,老子不管了!”一挥手,带着几个混混骂骂咧咧地走了。
铺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苏老板长叹一口气,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他拿起那块玉佩,摩挲了很久,最后,疲惫地挥挥手:“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随她去吧…”
孙秀和苏婉的婚事,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成了。没大操大办,就在墨香斋后院摆了几桌。我去了,苏老板给我敬了杯酒,眼神复杂,最终只说了句:“柳媒婆…你…唉!”
孙秀和苏婉一起给我敬酒,两人眼里都是光。
这事儿传开,我的名声更响了。也彻底把王婆那帮人得罪死了。她们不敢明着来,暗地里使绊子、泼脏水,说我牵线搭桥的都是些“歪瓜裂枣”,说我坏了风水,搅得京城姻缘不宁。
流言蜚语像苍蝇,嗡嗡地围着我转。
我也烦,但没空搭理。找我的人越来越多,破瓦房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我雇了个手脚麻利的小丫头,叫小翠,帮我登记、跑腿。
日子在忙碌和时不时的小麻烦里,一天天过去。我牵的线,成的姻缘,像一颗颗种子,在京城各个角落悄悄生根发芽。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吵吵闹闹过日子的;也有像陈实春桃、孙秀苏婉那样,越过越红火的。
我以为,我就要这样在这条“配得上”的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把全京城那些真正“配得上”的人,都连上线。
直到那天,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上包着蓝花布头巾的妇人,低着头,怯生生地站在了我门口。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荷包,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柳…柳姑娘…”她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重的乡音,“俺…俺想…给俺家男人…说个媒…”
我愣了一下。给自家男人说媒?这倒是头一遭。
“进来说。”我把她让进屋。
妇人局促地坐在小马扎上,头埋得更低,半天没说话。小翠给她倒了碗水,她捧着碗,手一直在抖。
“大姐,别急,慢慢说。”我放缓了声音。
妇人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猛地抬起头。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皮肤黝黑粗糙,布满细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清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
“柳姑娘…俺叫招娣…是城西三十里,靠山屯的…”她语速很快,像是怕一停下来就没了勇气,“俺男人…叫石头…是个石匠…手艺好…前年…前年开山取石…山塌了…把他…把他砸在下面了…”
我的心一沉。
“命…捡回来了…可是…”招娣的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砸在粗布衣襟上,“腰…腰以下…都没知觉了…瘫…瘫了…”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招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俺…俺伺候他…两年了…”招娣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声音带着狠劲,“可俺…俺就是个女人…力气活…扛不动他…家里…家里没个壮劳力…日子…过不下去了…地荒了…房子也快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