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沙哑，“签吧。”
刘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每一道褶子都洋溢着成功和满足。“痛快！孟小姐您真是爽快人！”他动作麻利地从腋下那个鼓鼓囊囊的旧公文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件，纸张摩擦发出哗啦的声响。“合同我都带齐了，房东那边全权委托，签了字，钥匙就是您的了！您看看，没什么问题咱们就落笔？”他把合同和一支看起来颇为老旧的黑色钢笔推到孟丽面前的小茶几上。
孟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拿起笔。钢笔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笔尖有些滞涩。她翻看着合同，密密麻麻的条款看得人头晕眼花，那些法律术语如同天书。她只大致扫了一眼房屋信息、面积和那个让她心跳加速的超低价格，目光在最后的签名处停留了一下。房东的签名龙飞凤舞，像一团纠缠的黑色线团，旁边盖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红色印章。
“这里，还有这里，”刘经理粗短的手指在合同上指点着，语速快得像炒豆子，“签上您的大名和日期就好！房东那边签了委托，您签了，这房子就彻底归您了！放心，一切合规合法！”他热切地盯着孟丽手中的笔。
孟丽定了定神，拔开笔帽。就在笔尖触碰到纸面的瞬间，笔尖似乎猛地一跳，一股暗红色的墨汁突然涌出，迅速在签名处洇开一小团，像一滴凝固的血。她吓了一跳，手一抖，那团红墨就糊在了她的食指指腹上，黏腻腻的。
“哎哟！”刘经理眼疾手快地掏出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塞给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这老笔，有时候是会这样，漏墨！没事儿，擦擦就好！红墨水嘛，染上点颜色正常，过几天就消了。”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合同上那团小小的红渍边缘，动作轻快。
孟丽用湿纸巾用力擦拭着手指，那红色却顽固地渗进了皮肤的纹理里，留下一个淡淡的、洗不掉的印记。她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像水底的气泡。她犹豫地再次看向合同。刘经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孟小姐，信我！这房子绝对值！您啊，就等着偷着乐吧！”
在刘经理热切目光的注视和内心巨大的经济压力下，孟丽终于还是忽略了那点不适，草草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当最后一个笔划落下，刘经理几乎是立刻将合同抽了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签名，随即从包里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铜钥匙，“啪”地一声拍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得嘞！恭喜孟小姐，乔迁之喜啊！”他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像是焊上去的，伸出手，“合作愉快！以后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小刘！”
孟丽有些恍惚地和他握了握手，他的手心异常滑腻，带着一股阴冷的汗湿感，让她下意识地立刻缩回了手。刘经理毫不在意，迅速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塞进公文包，然后利落地朝门口走去。
“您慢慢收拾，我就不打扰了！祝您生活愉快！”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昏暗客厅中央的孟丽，那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难以捉摸，似乎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深意？随即，他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