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半年一晃过去了。李岐在瓯海外贸部混的风生水起,他的业务能力在整个外贸部年轻人中是数一数二的。余经理经常在老板面前夸他能干,老板也越来越器重他,他的工资也翻了几番。

有一次,老板去沙特阿拉伯出差,还带着他出国见识了一番。留给李岐的印象最深的是,沙特的女人全部裹着面纱,看不得。不像我们国内的美女,低腰裤低到露出屁股缝儿,能随便瞄。自他从沙特回来之后,整个公司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和平常更不一样了。

事业的成就让李岐的自信心越来越足,只是他和梦鸽的感情,一直不被梦鸽父母接受。

他俩在一起四年多了,俩人工作稳定后,才向家里公开了恋爱关系。可是,过年回家的时候,梦鸽的爸爸还是像他小时候一样,冷冰冰的黑着脸对他,还把他拒之门外。他去梦鸽家的时候,提了一大堆营养品,却吃了个闭门羹,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

后来,李岐从她奶奶那里才知道,原来梦鸽的爸爸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才阻止俩人的。

那是六十年代的事情了,那个年代正是饥荒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没有粮食吃,大家都是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你爷爷是个中医大夫,他给别人看病也没收过钱,人家谁家里有粮食的话,就给他抓一大把抵药钱。就这样,煮饭的时候还能有看到锅里飘着有几粒米,咱们这一家人才没至于饿死。

每天都会听说有人饿死了。人一死,队长就找两个人把死去的人抬到北边的小桥下,用破席子一裹,往桥下一扔。过一段时间,人身上的肉就被野狗啃光了,留下一堆尸骨。这一辈子,就这样了结了,死了也不能好好的下葬。队长说,要节约国家资源,一丝一毫不能浪费。那个桥被大家称作“死人坑”,里面不知道住着多少死去的鬼魂。每到晚上,大人小孩都不敢靠近那个桥。

那是个夏天的傍晚,你爷爷正在看书,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他打开门一看,只见梦鸽的爷爷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女孩哇哇地哭着,哭的让人揪心。原来,他们家已经三四天没有开锅了,亲戚家刚刚给了一点大米,梦鸽奶奶煮了点粥。孩子们几天都没见沾过饭星子,都饿的不行了。女孩是老大,她先盛了一碗粥,她的弟弟看见了就上去和姐姐抢碗,结果,碗掉了,饭洒了,女孩的胸前一大片被烧伤了......

那个女孩就是梦鸽的姑姑,她的弟弟就是梦鸽的爸爸。后来,你的爷爷给梦鸽的姑姑上了点药膏,他们就回家了。因为受伤的面积比较大,天气也比较热,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感染发炎了,这孩子死了。

从此,梦鸽的爷爷奶奶见到我和你爷爷就绕着走,他们把心里无名的怨恨,也恨到了我们家的人身上。直到你爷爷临终时,还给我提到这件事,这是他一辈子没有解开的心结啊!医生也不是神仙啊,这也不能怨他啊,要怨就怨那个饿死人的年代!

李岐的奶奶一边回忆,一边沉思,缓缓地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李岐听了心里沉重起来,梦鸽还有一个姑姑?两家还有这样的恩怨?这些事情李岐从来没有听家里人说过,也没有听梦鸽说过,可能连她也不知道吧。他小时候只是隐约觉得,两家人不太往来,原来两家还有这些上一代的恩恩怨怨纠缠着。怪不得,小时候,梦鸽的爸爸看到他总是一脸不悦。

梦鸽在他爸爸面前哭的像个泪人,求他答应他俩的婚事。梦鸽爸爸黑着脸,瞪着梦鸽:你要再不对那小子死心,我就把你锁家里!

梦鸽爸爸,老实木讷,平时话不多,却是一个非常倔强的人。他和梦鸽说,本来就是他的无知导致了梦鸽姑姑的死。如果梦鸽嫁给李岐,他看到李岐就会想到李岐的爷爷,就会想到梦鸽姑姑,就会更加痛苦和愧疚。

李岐看着梦鸽,双眼透着迷茫。他为什么非要用上一代人的恩怨,来惩罚我们俩?上一代人就已经够不幸了,难道我们这一代就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吗?

李岐抓着梦鸽的双肩,使尽全力把她抱住。梦鸽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儿。

梦鸽说,有时候,人固执起来,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讲,那我们也别和他讲道理了。她是那么无奈,一个是亲生的父亲,一个是自己最爱的人,难道,非要割舍一个吗?

看到爸爸这么决绝,梦鸽偷偷地拿走了家里的户口本,和李岐返回了浙江。

那年的七夕,李岐和梦鸽在宁市领了结婚证。当梦鸽打电话告诉家里时,她的爸爸气的啪的一声摔了电话:梦鸽,我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听到这句话,梦鸽身子一颤,手机也从手里啪地掉了下来,两行泪如泉水般从眼里涌了出来......

李岐看到梦鸽伤心的样子,赶紧上去抱住她,让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一会。他心里和梦鸽一样难过,他俩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了四年,却没有得到家人的祝福,他能理解梦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