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年过去了,李岐和梦鸽已经适应了这蛮夷之地的天气、饮食以及人情的淡漠。一年来五六次台风也见怪不怪了,一个月偶尔能吃到几次最喜欢的馒头也能适应了,就连李岐最不喜欢吃的海鲜,也成了每天的家常便饭,公司的饭菜里每顿都有海鲜。

让他欣慰的是,自己的事业已经按计划走向正轨,无论怎样曲折,他和梦鸽也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七夕的第二天,是一个周末。下午,晴朗的天空飘着几朵云,燥热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咸咸的腥味,马路像一条银色的带鱼,刺的眼睛发疼。

李岐想带梦鸽出去散散心,于是俩人就坐着公交车去市区了。宁市的市区和李岐老家的镇上差不多,一个小时就把宁市的繁华街道都逛了个遍儿。他俩正等公交车的时候,李岐发现,梦鸽的眼睛一直朝公交站牌后面的店铺里面瞅。

他侧过身子看了看,原来,那是个珠宝店。他心里明白了,结婚戒指也没有给梦鸽买,梦鸽也没有提过。

李岐拉着梦鸽的手走向珠宝店,他挑了一颗很大的钻戒给梦鸽带上。梦鸽把戒指戴在右手的中指上,璀璨的珠宝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更加炫目,梦鸽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问服务员是什么价格,服务员说6888元,梦鸽听到了赶紧摘了下来。最后,梦鸽花了888块钱,选了一对情侣的戒指。梦鸽和李岐戴着情侣戒指,手拉手说笑着走出了珠宝店,继续在站牌下等公交车。

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昏暗了起来,一阵狂风卷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乌云。不一会,暴雨如注。公交站上的人多了起来,梦鸽被周围的人挤的像个肉饼一样,李岐赶紧上去抱住她的肩膀。半个小时后,过来一趟公交车,站台上的人蜂拥而上,公交车上乌泱泱的都是人。已经过去两趟了,第三趟车来的时候,李岐拉着梦鸽往车上挤,梦鸽却被人挤丢了。他上车,梦鸽还在车外挤不上去,他想下去拉梦鸽,自己被挤成了肉饼一样,根本挪不动半步。

公交车缓缓的开走了,李岐大叫着让司机停车,司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公交车里的说话声、打电话声、吵架声、和嬉笑声混在了一起,像一股洪水淹没了李岐的声音。他着急地跺着脚,探着身子往雨帘一样的车窗外看梦鸽,却看不到梦鸽的影子。

车子行驶了十分钟,到了下一站,李岐赶紧从人堆里往下挤,他每走一步,都像跨过千军万马一样艰难。

李岐终于挤下了车,外面的雨还是如瓢泼一般,泼的他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雨水打在他的眼镜上,他的眼前的世界像蒙了一层雾。

可想到梦鸽一个人还在站牌等着,他一下子扎进了大雨中,朝着上一站的站牌跑去。路上的积水已经快到膝盖那么深了,暴雨中疾驰而过的私家车从他的身边经过,溅起污水洒在他的白色短袖上,洁白的短袖,顿时脏兮兮的样子,一向爱干净的李岐也顾不上这些了。

他跑到刚才等车的公交站牌下面,四处张望,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她的梦鸽,却没有看到她的影子。他更着急了,这才想起来给她打个电话。

他刚从口袋里拿出湿湿的手机,看到梦鸽从刚才买戒指的珠宝店门口跑了过来,也是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他赶紧上前抱住梦鸽。梦鸽在他的怀里颤抖着。风雨中,他抱着她的肩膀走到公交站牌下,继续等车。

李岐说,我们打车回去。梦鸽说,出租车太贵了,还是等公交吧!李岐坚决地说,不!打车回去,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跟着我受罪了!梦鸽看着他,眼眶里有点潮湿,亮晶晶的泪珠噙在眼里。她身体倚着李岐,头靠在李岐的肩膀上,俩人谁都不说话了......

淋雨回去之后,梦鸽晚上就发烧了,还吃不下东西,老是想吐。李岐给她吃了药,第二天烧退了,梦鸽还是不吃东西,只想吐。李岐带梦鸽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们,梦鸽怀孕三个多月了。听到这个消息,李岐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他觉得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梦鸽却很开心,她说,孩子是俩人爱情的结晶。

李岐考虑了三天,他决定把孩子打掉。他的理由是:第一、孩子生了没老人帮忙带。第二、工作还没有完全稳定,生了孩子太累赘了。第三、我们都还年轻,以后想生还有的是无穷的时间。

梦鸽听了李岐的话,眼泪唰唰地流出去了,爬到床上上大哭了起来。哭了一会,梦鸽去卫生间擦了擦眼泪,阴郁着脸对李岐说:走吧,打了别后悔就行!

俩人到了中心医院的妇科门诊,交了费。当梦鸽缓缓地走向人流室,透过着玻璃门,李岐看梦鸽一边走,一边擦眼泪。他的眼眶也有点湿湿的,他心疼她。

一个小时后,梦鸽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惨白,眼睛红红的。她平躺在医院的平车上,一双无神的眼睛呆望着天花板。李岐赶紧上去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的,一动不动,又有两行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医院的白色枕头,湿了一大片。

在医院休息了半个小时,李岐搀着梦鸽就回去了。医生说让梦鸽在家卧床休息一个月,还开了点药。为了让梦鸽躺着舒服一点,李岐买了一张一米五的大床,换掉了原来的双层铁床,又设计了一张俩人的合影挂在床头,梦鸽说冷冷清清的宿舍现在有点家的感觉了。

梦鸽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里坐小月子。李岐上班的时候,有点空就跑回来照顾她,每天的日子平淡如水地过着。

梦鸽身体恢复之后,也照常上班,只是精神不如从前了。李岐还看到她,有时候一个人偷偷在被窝里哭。李岐知道,她一定是想起那个被打掉的可怜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