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如同卸下了压在心头的千斤巨石。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如同刚刚跑完一场耗尽生命的马拉松。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额头上淋漓的汗水,然后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艺术品,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根银针从张诗雨的穴位上缓缓捻动、取下,生怕稍一用力,就会惊扰到那刚刚稳定下来的脆弱生机。
转身看向一直如同标枪般伫立在旁的张问天时,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沙哑,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如同经历狂风暴雨后终于得见晴空:
“杀神大人,幸不辱命。”
“如今令妹的伤势已基本稳住,凶险尽除,过一会儿便能苏醒过来。”
“至于她体内那些积年累月、如同附骨之疽的旧伤沉疴,”
盖九幽顿了顿,语气带着医者的笃定,
“只需按时服用属下特配的固本培元汤药,早晚各一剂,连服一月,必能彻底根除,荡涤无遗,到那时,她的身体就能恢复如初,气血充盈,筋骨强健,与寻常健康的姑娘家一般无二。”
“好!辛苦你了。”
张问天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如同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喉咙,透着深深的疲惫与紧绷后的松弛。
他的目光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始终牢牢锁定在张诗雨那张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上,直到确认她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如同春日和煦的微风,那颗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才稍稍落回胸腔,紧绷如铁的双肩也微微垮下了一丝弧度。
然而,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歇,“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跟我去隔壁看看我爸妈。”
话音刚落,他便率先转身,脚步急促却异常稳健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坚实的大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量。
盖九幽不敢怠慢,连忙提起沉重的医药箱快步跟上,脚步带着一丝匆忙的踉跄。
盖无双也紧随其后,目光却忍不住在张问天那挺拔如松、却散发着无尽威严与距离感的背影上多停留了几秒 ——
三年浴血,他身上的气场果然更加强大,如同深不可测的汪洋,也…… 更加让人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疏离了。
两人快步来到隔壁特护病房。
只见张若愚和宇文玥依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眉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仿佛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沉眠,又像是在某个痛苦的梦境中挣扎,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憔悴与隐忍的痛苦。
心电监护仪上的绿色波形平稳地起伏跳动,发出规律而清晰的 “滴滴” 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如同生命顽强跳动的节拍器。
盖九幽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上前,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开始检查。
他先是动作轻柔地翻开了宇文玥的眼睑,仔细观察瞳孔反应,接着拿起听诊器,屏息凝神地倾听她胸腔内的心跳搏动,随后又蹲下身,仔细检查张若愚那被固定在支架上的四肢伤势,手法专业而麻利。
然而,随着检查的深入,盖九幽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如同打上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心中也越发惊骇不已 ——
宇文玥的情况,显然是因遭受巨大刺激,怒急攻心,导致颅内血管破裂出血,形成的血块压迫了关键神经,这才陷入了植物人状态。
万幸的是,那血块的位置尚不算最凶险的禁区,还有救治的希望。
而张若愚的伤势则更为惨烈。
四肢明显是被巨力生生打断,骨头错位得极其严重,如同被强行拧绞的麻花。
身上更是布满了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伤痕,新伤叠着旧伤,有的地方淤青紫黑得如同腐烂的茄子,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不过,他很快又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两人这伤势,比起隔壁张诗雨那几乎油尽灯枯、经脉寸断的绝境,终究还是好了不止一筹,如同在遮天蔽日的暴风雨中,找到了一处尚能避雨的屋檐。
尤其是张若愚的四肢,幸好只是被强大的外力打断,骨头本身并未碎裂成无法拼接的齑粉。
若是后者,就算他盖九幽有通天彻地的医圣手段,恐怕也难以让张若愚完全恢复如初,必然要留下终身难以磨灭的残疾。
“怎么样?”
张问天一步抢上前,目光如同两道凝聚了实质寒意的锋利尖刀,死死锁定盖九幽的脸,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指骨间甚至发出细微的 “咯咯” 声响。
他生怕从这位医圣口中听到任何一丝不好的消息,那紧绷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其实,这完全是关心则乱 —— 以盖九幽那登峰造极的医术,处理张若愚和宇文玥这等伤势,本就是手到擒来之事,只不过需要耗费些时间和心力罢了,如同经验丰富的老工匠修复两件受损的传世珍宝。
被张问天这如同实质的、带着巨大压迫感的目光死死盯着,盖九幽心头猛地一凛,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连忙躬身回话,语气恭敬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放心吧杀神大人!二老的情况比张小姐要好得多。”
“只需清除您母亲颅内的淤血凝块,再以金针度穴之术刺激复苏其受压迫的神经,同时将您父亲的四肢骨骼精准复位,妥善固定,再辅以属下独门秘制的续骨生肌膏外敷,配合固本培元汤药内服……”
盖九幽语速清晰而肯定,
“不出半月,二老必能彻底恢复如初,您父亲甚至还能筋骨强健,像从前一样下地劳作,行动无碍。”
就在这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一丝之际 ——
“杀神大人!杀神大人!您妹妹醒了!张小姐醒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