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府之后,大名郡王北上钱塘。
等过两日,乐平县主带着全家到钱塘与大名郡王汇合,再乘坐大名郡王的船一同前往汴京。
南烛的行李不多,早已收拾好,只等着第二日一早登车,去往钱塘。
离开婺州的前一日,林氏悄悄唤南烛过去,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绣桂花的荷包:“阿烛,你想要跟着你父亲,祖母也明白。但你到底是没了生母的,你父亲整日在外做事,想来也顾不到你,我总是担心你的。”
南烛一直都知道林氏对她是没有坏心的,不管是叫南烛跟着她,又或是为南烛安排婚事。前世南烛过得不快活,在林家抑郁而终,说到底,也不是林氏想看到的。
此时见林氏依旧为她担心,又给她塞私房钱,南烛心中触动,靠在林氏身边宽慰她:“祖母,我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您别担心。”
“祖母如何能不担心啊!我的阿烛,心肠软又胆小,去那么远的地方,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林氏把南烛揽进怀里,又絮叨起来。
南烛伏在林氏怀中,对汴京却无甚害怕。不论汴京如何,去了汴京,便是南烛走出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路。
虽然汴京的一切,对她而言全然陌生又未知,但她感恩于这样的未知。
回到自己院中后,南烛把林氏的给的荷包打开,从里面倒出两张银票,每张各五十两,还有五十两的碎银。
这是林氏悄悄给南烛的,她叫南烛不要声张,不要和任何人说。林氏出身丰安大族,手头一向宽裕,但她极少露财。年节时给南烛姐妹三人的,也不过是几粒小银鱼或银花生之类,这次她对南烛说得上很是大方了。
含笑拿了一个刻牡丹花的漆红盒子过来,盒子有两层,底下一层放着那日大名郡王给的珍珠,上面一层放入林氏给的银两。
放好后,含笑又拿一块素净的青布把盒子包好,放进另一个南烛放首饰的盒子里。
明日登车时,含笑会亲自抱着这个盒子。含笑比南烛更看重钱财,她说这是姑娘的宝贝,恨不得今夜就抱着它入睡。
这一夜,主仆俩躺在床上说话,含笑虽没真把那盒子抱着睡,到底还是把盒子放到了床头,她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静谧馨香的床帐里,含笑低声道:“姑娘,汴京是什么样的?我听夫人院里的香巧说,和汴京一比,婺州便是乡下地方。”
“汴京?我也不知。等日后到了汴京,便知道了。”
正说着,含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已是睡着了。
汴京应是花团锦簇,遍地绣绮吧?要不然前世林方季从汴京辞官归家后,如何还总对汴京念念不忘?那时候林方季整日只知道吟诗喝酒,诗性大发时,也写出过好几首怀念汴京的诗文。
南烛看过一两篇,林方季对汴京极尽溢美之词,说雕车宝马争驰于御街,酒旗飘扬在汴河两岸。
那时南烛已对林方季厌恶至极,亦不知汴京是否真如此繁华,看了他的诗句,只想着林方季此人不行,有几分才华却是真。
恍恍惚惚中,南烛渐渐进入梦乡。她没有被梦魇困住,一觉睡到天明。
被含笑唤醒后,南烛不自觉笑了笑,起床毫不拖沓,连朝食都多吃了些。
见南烛高兴,含笑便也高兴,清点了东西,抱起放着金银的箱子:“姑娘,咱们走吧!”
南烛点点头,环顾了一周自己的屋子,看着含笑锁了门,主仆俩脚步轻快地迈出院门。
到了乐平县主院中,乐平县主也是一脸喜气。她自小在汴京长大,能回汴京自然欢喜。
乐平县主指使几个力气大的仆妇把南烛的箱子搬上马车,赶紧带着南烛和章青岚去向林氏辞行。
乐平县主一手牵着一个,倒真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南烛却是此时才留意到,原来章青岚早就来了。他今日倒安分得很,躲在角落里不出声,乐平县主把他拉起来南烛才看到他。
“岚哥儿早。”南烛朝章青岚微微笑了笑。
章青岚却看着她不说话,因此又被乐平县主拍了一下后背:“姐姐同你说话,何故不出声?”
章青岚这才收回目光,低头嘀咕了句什么话,南烛与乐平县主都未听清。乐平县主以为他喊了但她们没听见,又催他叫人:“你说什么?大声些。”
“阿烛早。”
这次乐平县主听见了,转头瞪了章青岚一眼:“你叫什么阿烛,和你说了要叫姐姐。”
章青岚倔强地摇头,任凭乐平县主如何说,就不肯开口叫南烛姐姐。
其实他叫不叫姐姐,南烛并不会介意,倒是乐平县主坚持要章青岚叫姐姐。好在三人很快就到了林氏的院子,进门前乐平县主给了章青岚一个眼神,警告他不要失礼。
到了堂屋,只见林氏坐在上首,下首左边坐着南书铮,右边坐着南书森和江氏,南星和南添姐妹俩则坐在江氏身边的绣墩上。
乐平进屋后先带着南烛和章青岚向林氏请安,而后江氏又带着南星南添起身行礼。
各自见礼后,南烛正想在乐平县主旁边的绣墩上坐下,被林氏叫过去揽在她身边坐。
林氏握着南烛的手,问乐平县主车马是否准备妥当,路上准备了什么吃食之类的事,乐平县主一一都答了。乐平县主做事妥帖,她安排得处处周到,叫林氏找不出什么毛病,最后终于淡淡夸了她一句“能干”。
眼看请安也请了,话也问完了,南书铮便起身告辞。林氏到底还是不舍,对着南书铮落了几滴泪,末了又拉着南烛的手不肯放。
南烛生怕林氏忽然反悔,要硬留她,好在南星南添上来一人一边抱住林氏,说林氏偏心姐姐,才让南烛脱了身。
见林氏如此不舍,南书铮也有些触动,临走时又道:“母亲,不如您跟着我一起去汴京?”
不舍归不舍,要林氏去汴京那是不肯的。林氏连连摆手,又一个劲儿地催他们早些起程:“我老了,可受不得奔波,听说北边干燥得很,又一日三餐吃面食,我老婆子可受不住。既已准备妥当,你们快些启程,免得叫郡王在钱塘好等!”
众人又一番告别,终于登上了马车,去往钱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