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色已亮,圆球屋外有人说话。

“夏盈盈!你可真有能耐!居然拿自己胞妹作饵,去招惹那原始幻!”

“她迟早要入薮,若不事先谋划,岂非坐以待毙!咳咳……”

是金元宝和阿姊的声音,他俩居然在争吵。

“阿姊?”夏嬉嬉唤了声,推开圆门。

“起来了?昨夜睡得可好?”夏盈盈神色如常,含笑问道。

“尚且…凑合……”夏嬉嬉瞥了眼金元宝。

金元宝似是气愤得紧,横眉瘪嘴地瞅视了她俩片刻,而后脑袋一扭,负手出了门去。

“他好像……不大高兴。”夏嬉嬉望着金元宝的背影道。

“不碍事,等过个一两日,保准忘了!走,我们用早饭去。”夏盈盈不以为意,挽着夏嬉嬉往屋内行去。

“阿姊,方向错了。”夏嬉嬉抬手指了指大门外。

“是这边,东宅藕香舍与西宅鸟笼房之间,有一条地下秘道。昨儿金老爷想起来,命人将秘道解封了。日后你若要回圆球屋安歇,直接从秘道走便是,既便捷许多,又可避免惹人耳目。”

夏盈盈解释着,带她穿过两重高大帘幕,一条斜向地下的阶梯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呀!”夏嬉嬉惊叹,随阿姊步入阶梯。

夏盈盈旋动墙上机关,一道暗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上。

“日后进出,切记要随手关门。”她嘱咐道。

这藕香舍与西宅仅一墙之隔,若从地下穿行而过,确实比从地面绕路要节省许多时辰。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她们便走出通道,自藕香舍一间不起眼的耳房步入饭厅。

厅内只有紫姨太与烟冉二人,廊外站着一位身着棕褐图纹披风、头戴兜帽的男子。

他的两条腿,时隐时现闪烁着浅橘色荧光。

“残金身?”夏嬉嬉心中一凛。

紫姨太面色不大好看,看向夏盈盈道:“你惹的事你来应付,我去给嬉嬉拿套衣服。”

言罢,转身上楼去了。

“烟冉,你瞧瞧嬉嬉的抓伤,需不需要上些能促使愈合的药。”夏盈盈款步走到餐桌旁坐下,对烟冉道。

“消毒水、纱布、剪刀、药膏,都备下了!嬉姑娘,到这边来。”烟冉朝夏嬉嬉招呼道。

“唔!”夏嬉嬉赶忙走到烟冉身旁坐下,悄悄观察门外侍立的陌生男子和不紧不慢用早饭的阿姊。

“夏姑娘,岛主命我将下月的药草送来了。”男子开口道。

夏嬉嬉探头,见门外走廊上果然放着一大捆新鲜药草。

“多谢南宛岛主挂怀,烦请你回去转告岛主,我身子已然大好,不必再劳烦使者送药草来了。”夏盈盈道。

“既然姑娘已康复,那先前向岛主借的宝物,何时能够归还?”使者问。

“使者不必催促,我用完之后,自会归还。”夏盈盈答。

“并非是我催促,实是岛主他……”使者有些着急。

“我自然明白,”夏盈盈打断他的话,“那宝物确实还需再用些时日,望岛主莫要叨扰小妹,此事与她无关,咳咳……”

“罢!我会将姑娘的话如实转达岛主!”使者作了一揖,随即扛起药草,双腿一蹬,飞身离去。

“嘿!这腿法如何练的?真真了得!”金铛惊呼,与金叮一左一右自房檐跃下。

夏嬉嬉也看怔了,阿姊提醒她道:“快些用饭,别愣着了。”

她一低头,见盘中已堆满切好的各色餐食。

“盈盈,嬉嬉头上的伤有些红肿,这头发眼下不便清洗,怕是要藏污纳垢,滋生菌虫,进而导致感染,得剪去一些才好。”烟冉道。

“剪吧,她头发本就不长,剪去一些也不大看得出来。”夏盈盈淡笑道。

夏嬉嬉尚未意会过来,只听“咔嚓”几声,原本齐耳的短发变得更短了。

接着,烟冉往她头皮上抹药,虽动作轻柔,夏嬉嬉仍疼得龇牙咧嘴,小声地抽着气:“嘶……嘶……”

“嬉姑娘,忍一忍,这药膏是天浆苑孟姨太亲自督造秘制的,比外头买的的好用。宅子里的小儿们难免磕磕碰碰,都是用这个,不会留疤。”烟冉宽慰道。

正说着,紫姨太下楼,将一套灰色长衫长裤搭在嬉嬉旁边的椅背上,点了点她的脑门:“今日可不许再与人争斗了!好好一条裙子,竟糟践成那般!日后若再想要,可就没有了!用完早饭把这套衣衫换上!”

夏嬉嬉应了声“哦”,随即加快用餐速度。

烟冉处理完伤口,帮她换上灰色套装。

这一身利落的扮相,浑似个假小子一般,待进那粉皮车时,险些被六姑娘迎蓉笑岔了气。

“方才乍一瞧你,我突然想起去年夏日里,嘟嘟打架,头上的毛被拔了个精光的事儿,哈哈哈……”

“嘟嘟是何人?”夏嬉嬉并不认得。

“是一只凶蛮又惹人爱的粉红鹦鹉。”金迎蓉一本正经地答道。

夏嬉嬉撇了撇嘴,懒得搭理她,无论迎蓉再说些什么,只自顾欣赏车窗外的景致。

好不容易到了书院,驾驶师傅却并未即刻停车,而是缓缓朝着拱门内驶去。

原来是赶上了人多的时辰,书院大门前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熙攘中,有一辆造型奇特的双层露天南瓜车,与她们乘坐的粉色铁皮车并排驶入院内。

行至第二道拱门时,两辆车不约而同地停在了路边。

夏嬉嬉、四姑娘金迎淑、五姑娘金迎蝶、六姑娘金迎蓉及金叮金铛等一行人下了车,恰好遇到从南瓜车下来的另一拨人,当真是一番奇景。

只见十来个粉雕玉琢的白面少年,簇拥着一位乌发如瀑、美目流盼的妙龄少女。

她踩着西洋高跟鞋,骄矜倨傲地由离她最近的少年扶着走下阶梯,那派头,竟好似皇宫里的太后领着一群太监,哦不!应当说是男宠……

金迎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两拨人,一拨朝南,一拨朝北,就在即将擦肩而过之时,那女子忽然后退几步,盯着夏嬉嬉问道:“这位小公子生得倒是俊俏,今年几岁了?我以往怎从未见过你?”

“……”夏嬉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方末婵!你别太过分!她是我们金家的人!”金迎蓉挡在夏嬉嬉身前,怒声警告。

“着什么急?不过随便问问罢了。”方末婵轻蔑地瞥了眼迎蓉。

“末婵姑娘,这位是嬉姑娘,紫姨太的小女儿。”金叮介绍道。

“是个姑娘?!”方末婵有些惊讶,将夏嬉嬉上下端相一番,柳眉微蹙,明艳的桃花眼中柔光不再,迸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狠厉之色,变脸之速着实可怖。

她不再言语,扭头便走。

“脑子有病!”金迎蓉低声骂道。

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在六姑娘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四姑娘和五姑娘拉着她快步走进了政经学部的授课楼舍。

夏嬉嬉和金叮金铛则前往农桑学部。

是日,从清晨到午后,诸事顺遂,未生一事。

待到放学之时,金叮和金铛被青朴先生叫去谈话。

夏嬉嬉独自一人在书院门口等她们。

“哟!这是谁呀?竟落了单!”一个满含挑衅、尖酸刻薄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夏嬉嬉抬头,见宋娇、宋俏姐妹与方末婵聚在一处,不怀好意地朝她走来,后面还跟着三个男学生。

夏嬉嬉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们。

“嘿!跟你说话呢?!懂不懂礼数?小野种!”宋娇上前推搡了她一下。

夏嬉嬉不想惹事,趁着包围圈尚未合拢,迅速从那缺口处冲了出去。

“快追!别叫她跑了!”

方末婵穿着高跟鞋,行动不便,气急败坏地指使那三个男学生去追。

夏嬉嬉才入学两日,对书院周遭路径尚不熟悉,只得四处乱跑,不想误窜进了一条幽长的狭巷之中,且前方一堵高墙拦住去路,竟是个死胡同!

“你们都跑快些!去把她的衣衫扒了!瞧瞧到底是男是女!”

方末婵嚣张的叫喊声在巷子里回荡,三个男学生眼瞅着就要追上来了。

夏嬉嬉气喘吁吁,双手双脚攀着墙垣,试图爬上去。

忽然,头顶的光线暗了,一片蓝光笼罩下来,弥漫在她四围,外界的声响全然听不到了,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几个被蓝光挡住的人影在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