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叮霍然起身,眼睁睁望着迎蓉的背影,跺脚道:“糟糕!十有八九是告状去了!”
“我……我去拦她!”金铛慌忙从地上爬起。
“拦什么拦?你脑子进水了!六姑娘也敢拦!”金叮一把拽住她。
“那如何是好?”金铛急道。
“把人搬到外头去,不就成了!”夏嬉嬉提醒她俩。
“眼下运出去……只怕会招来宋家暗卫,到时……更说不清了……”金叮皱眉踌躇。
“嗯……”夏嬉嬉略一沉吟,抬眼四望,忽而看准一个方向:“藕香舍离西宅最近,不如将人弄到西宅去!元宝和宋乾素来交好,自然会管,到时不就没你们的事了?”
金铛闻言,眼中一亮,激动地一拍脑门:“还是嬉姑娘心思灵巧!我怎的就没想到!”
她赶忙将瘫软的宋公子往肩上扛。
“也只能……如此了。”金叮无奈,帮金铛抬起宋乾,一人扛头,一人扛脚,匆匆往西宅方向疾行。
紫姨太从楼侧的窗户探出头,见夏嬉嬉从院门跑到台阶,忙唤她道:“嬉嬉!天快黑了!你在外头瞎晃悠什么?你阿姊出去吹了风,身子又不爽利了,我还得去请烟冉姑娘!”
“我马上去西宅!您不必管我!”夏嬉嬉匆匆回了句,连忙跟上金叮金铛。
为避开宅子里的婆子丫鬟,她们择了水路,将宋乾移至木船上,用荷叶遮掩,划水到西宅。
许是一路颠簸,下船时,宋乾幽幽转醒,手悄然探入衣襟,取出一圆筒状物,另一手扯下尾部线环。
“嘭”地一声巨响,橙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四散开来。
三人愕然仰头,夏嬉嬉捂住耳朵惊呼:“那是什么!”
“信号弹,宋家的人要来了。”金叮沉声道。
无暇多言,金叮金铛加快脚步,抬着宋乾直奔元宝少爷的鸟笼房。
金元宝正立于门前,本想看夏嬉嬉的笑话,未料平地一声惊雷,反倒自己吓了一跳!
再抬眼,三四个人影由远及近,匆匆而至。
金叮金铛扛着一昏沉之人,放于他脚边。
金元宝挪开半步,皱眉道:“你们这是何意?”
“阿姊先接我回了藕香舍,叮叮铛铛不知情。她俩扫完地,去静香斋寻我,见我不在,便往附近树林找寻。不想遇上大雾,迷了路径,好似中了那障眼之法。待折返静香斋,竟瞧见屋内躺着个与我一般模样的人,浑身带伤,便将他背回了金家。直到我现身在她俩眼前,她们才看清背回的人是宋乾,并不是我。 ”夏嬉嬉噼里啪啦道明原委。
“什么乱七八糟的?”金元宝将信将疑,蹲下身扒开一瞧,“哟!还真是宋少爷!”
他摸着下巴,眼珠转了几转,从衣兜里掏出两枚小金锭,起身递与金叮金铛:“你俩立了功,来,一人一个。”
“这……是赏我们的?!”金叮金铛皆是一愣,受宠若惊地接过金锭。
“行了,赶紧走!”金元宝挥手示意。
“谢,谢元宝少爷!”金叮金铛欢天喜地行礼退下。
金元宝弯下身子,略吃力地扶起宋乾。
“搭把手?”他瞥了眼嬉嬉。
“怎不叫黑衣人来?”夏嬉嬉虽不解,仍上前扶起另一边,与金元宝合力将人架入屋内。
“宋家就这一根独苗,黑衣人没轻没重的,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担待不起。”金元宝说着,取来一香囊置于宋乾鼻下。
宋乾微睁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忽而抓住元宝衣袖,急切道:“可有吃的?!”
“有!”金元宝将他搀至餐桌旁坐下。
那原本是夏嬉嬉的座位,一套碗碟摆放得齐齐整整,荤素菜肴搭配得宜,汤羹尚还温热,正冒着袅袅水汽。
宋乾捧起汤碗,咕噜噜几口饮尽,又狼吞虎咽地吃起饭菜。
“你用过晚饭么?”金元宝拿了碟蒸鱼糕递给嬉嬉。
“在藕香舍用过了。”夏嬉嬉笑笑,将鱼糕放回宋乾手边。
“入的什么薮?怎这般快出来了?”金元宝问宋乾。
“不过寻常空薮,并无难度。”宋乾语气轻松。
“那怎会弄得如此狼狈?”金元宝将他上下打量。
“一来走得急,未备吃食。”宋乾微抬眼角,瞥了眼夏嬉嬉。
夏嬉嬉装作未见,目光游移。
宋乾饮了口茶,续道:“二是刚出薮便遇着一蓝光原始幻,交手时不慎入其幻境,境内与野兽缠斗,耗费了许多体力。”
“原始幻是何意?”夏嬉嬉不解。
“就是纯种!”元宝答。
“你家林中不过几头熊和狼,怎会出现原始幻?!”他追问。
“似是冲她而来。”宋乾指向嬉嬉。
“我?”夏嬉嬉一脸茫然。
此时,几名蒙面人踏着屋顶飞来,落在鸟笼房前。
黑衣人立即戒备,在廊下列队与蒙面人对峙。
天色已暗,过道灯依次亮起,有人来报:“金大老爷、宋老太爷到!”
金元宝忽而一笑:“嬉嬉,你昨日害宋乾入薮,今日又打了他两位堂姐,宋老爷子见了你,定要责问,快躲进圆球屋去!”
夏嬉嬉歪头思忖,随即恍然,觉得有必要向宋乾解释一番:“宋娇宋俏……是你堂姐?我并非有意动手!是她们先口出恶言,说我阿姊坏话的!”
“我与她们不熟,打便打了。”宋乾神情淡漠。
“唔……”
此时金老爷爽朗的笑声已至门口,夏嬉嬉脚下生风,一溜烟闪进了圆球屋。
“嬉丫头可睡下了?”金老爷携面色不善的宋太爷进门,佯问道。
“睡了睡了。”金元宝朝老爷子使了个眼色。
“哈!小儿女间打闹,实属寻常事!再说训也训了,罚也罚了!”金老爷笑呵呵打圆场。
宋太爷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蹒跚至餐桌边,查看宝贝孙子的伤势:“去了何处险地?怎划了这许多口子?”
他心疼不已,回头大声喝道:“夏嬉嬉何在!我倒要瞧瞧是何等伶牙俐齿!刁钻蛮横!”
“非入薮所伤,”宋乾扯了扯祖父衣袖,沉声道,“出薮时遇一原始幻,未能敌过……”
“原始幻!”宋太爷眉头紧锁,怒道,“可是你家紫凤所为?!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绝无可能!他们素无瓜葛!其中必定有误会!”金老爷连连摆手,作无辜状。
“并非紫姨太,”宋乾又拉了拉祖父,“蓝色辉光,年岁不详,应是男子。”
“你确定?”宋太爷情绪稍缓,喃喃道,“半岛之上,原始幻不止一个……”
“宋爷爷,寻常我们不会对同类动手,即便……”金元宝分析。
“胡说!”宋太爷打断他,“你年纪尚小,懂得什么!乾儿被折腾成这般,还说未动手?!”
他拄着拐杖起身,吩咐外头人:“你们都傻站着作甚?!还不进来帮忙!难道要我老头子自己背公子回去不成?!”
金元宝忙朝黑衣人挥手:“欸,你们退下!”
黑衣人让出过道,几名蒙面人鱼贯而入,轻手轻脚抬起宋公子,运送出门。
“宋爷爷,慢走,有空常来坐坐!”金元宝热情送客。
金老爷前脚跨出门槛,似想起什么,回身嘱咐:“我去问问紫凤,看她可知这蓝光原始幻的来历,在未有眉目前,你这边多增派人手,切莫大意!”
“行!我晓得!”金元宝随口应了。
过道灯依次熄灭,夏嬉嬉透过门缝,见元宝打着哈欠朝内室走去,这才悄悄关严圆门。
她心中满是疑惑,难以平静。
身体散发的辉光随着情绪时明时暗,闪烁不定。
她悬于半空,望着圆屋顶发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间,入了一汪蓝色,似苍芜村后山脚下那潭碧蓝湖水。
湖边立一人影,摇摇晃晃地渐渐清晰起来,竟是七爹!
夏嬉嬉激动地朝他奔去,然而湖水近在咫尺,脚步却无法靠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醒醒!别过去!”耳畔响起微弱的制止声。
谁在跟我说话?夏嬉嬉扭头回望。
忽而脚下一滑,落入水中,四周瞬时漆黑一片。
“闭眼!别看!快醒过来!”那声音急切催促。
“你是?”夏嬉嬉刚一张口,水流即灌入口鼻,窒息感袭来。
她慌忙闭眼,在黑暗中挣扎……
“放松,调整呼吸,别睁眼,别回应……”那声音引导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喉头一松,新鲜空气涌入。
她喘息着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