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
明晃晃的银针。
胡永志的瞳孔一缩。
这是什么东西？
中医针灸？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里是西医的急诊抢救室，不是中医馆的理疗房。
在外科手术中用针灸，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事。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定是江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搞出来的鬼。
胡永志的手下意识地伸了过去，想要把这几根在他看来碍眼又可笑的银针拔掉。
然而，他的指尖还未触碰到针身。
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碰。”
胡永志的动作一僵。
他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说话的正是那个他眼中的“罪魁祸首”，江凛。
此刻的江凛，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持针器和缝合针上。
他的手指翻飞，正在进行着精细的缝合操作。
胡永志的眉头拧着。
一个实习生，竟然敢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他这个科室主任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
他的质问还没说完，就被江凛再次打断。
“针上有气，动了，气就散了。”
江凛依旧没有抬头。
“气散了，麻醉效果就会消失。”
“到时候，还得重新再扎一次，浪费时间。”
胡永志被这两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气？
麻醉？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行医二十多年，救治过的病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他发表的学术论文在国际期刊上都能占有一席之地。
可他今天听到的话，却仿佛是天方夜谭。
用几根银针来实现麻醉？
这小子是在写玄幻小说吗？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用自己丰富的医学知识，把这个实习生驳斥得体无完肤。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几乎完美的清创。
想起了那道精准到毫米的切口。
想起了那被完好保留下来的皮下组织。
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太多他无法理解的谜团。
胡永志缩回了手，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几根银针上。
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看到，其中一根距离伤口最远的银针，针尾处，竟然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不，那不是轻微的震动。
而是一种肉眼可见的高速颤动。
针尾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后，甚至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银色残影。
若有若无的“嗡嗡”声，传入胡永志的耳朵里。
胡永志盯着那根自己震动的银针，眼球上甚至爆出了几条血丝。
幻觉？
一定是幻觉。
他使劲地眨了眨眼，再次看去。
那根银针，依旧在自顾自地高速震动着，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没有外力控制。
没有通电。
没有连接任何仪器。
它就那么凭空地、自己动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医学常识，所有的科学理论，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向那个依旧在低头缝合的年轻人。
江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似乎对这根银针的异状习以为常。
胡永志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那……那一根呢？”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指向了另一根插在患者腹部的银针。
那一根，安静地待在那里，与旁边那根剧烈震动的银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导师！”
一道清脆又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响起。
胡永志闻声望去，是自己的女儿，胡念。
此刻，胡念正皱着眉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责备。
“那是用来止血的。”
胡念抢在江凛前面开口解释道。
“只有那一根震动的是麻醉针，其他几根都是止血针。”
她的语气有些冲。
“江凛之所以能做到几乎零出血，全靠这几根针暂时封住了周围的毛细血管。”
“您能不能别在这里问东问西的了？”
“本来手术时间就很紧张，您这样一直打岔，会影响他进度的。”
胡永志被自己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通抱怨，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他堂堂急诊科大主任，在科室里向来说一不二，什么时候被一个实习医生这么当众怼过？
偏偏这个还是他亲女儿。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维护自己主任的威严。
可看到女儿那写满了“你无理取闹”的眼神。
再看看旁边那个从始至终都镇定自若的江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尴尬。
胡永志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烫。
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念头。
这小子……技术这么牛。
长得好像也还行，眉清目秀的，配自家女儿不算委屈。
要是……
要是他俩能成……
那自己岂不是后继有人了？
不对，这何止是后继有人，这简直是捡到宝了啊。
就凭这一手神乎其技的针灸术，加上那缝合技术。
这小子未来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说不定，几年之后，整个华夏的外科领域，都有他一席之地。
到时候，自己这个老丈人，脸上得多有光？
胡永志的思绪，从“如何挽回颜面”飘到了“如何考察未来女婿”上。
他开始盘算起来。
嗯，回头得打听打听，这小子家里是哪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人品怎么样，有没有不良嗜好。
要是都还行的话……
市中心那套闲置的大平层，是不是可以先给他们当婚房？
车库里那辆新买的奔驰，女儿好像也不怎么开，不如就给这小子代步用？
胡永志的眼神，在江凛和胡念之间来回扫视，越看越觉得般配。
一个技术逆天，沉稳冷静。
一个青春靓丽，活泼可爱。
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的嘴角，开始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眼神里甚至透露出几分岳父看女婿般的慈爱。
“噗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打破了胡永志的美好幻想。
他转过头，凌厉的目光射向声音的来源。
是那个站在旁边的小护士。
小护士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笑出声，此刻正满脸通红，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的身体因为憋笑而微微颤抖。
她一接触到胡永志的目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胡……胡主任，我不是故意的，我……”
“专心看好你的仪器！”
胡永志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
小护士，赶紧把头扭了回去，盯着心电监护仪，再也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被这么一打岔，胡永志也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手术台，江凛的缝合已经进入了尾声。
那道十几公分长的伤口，他已经开始缝合。
胡永志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有这小子在，这个病人，稳了。
他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
这次车祸事故，影响恶劣，外面肯定围了一大堆媒体记者。
手术成功只是第一步。
怎么应对媒体的采访，怎么平息这次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才是关键。
原本，他还觉得有些棘手。
但现在……
胡永志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几根神奇的银针上。
一个绝妙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或许，根本不需要去解释什么。
只要把这神乎其技的针灸麻醉术公之于众。
就足以让所有等着看笑话的媒体，全都闭上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