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学军领着众人，快步穿行。
记者们的喧嚣声被彻底隔绝在了身后。
周学军走在最前面，脸色依旧严肃。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胡永志。
一个眼神递过去。
那意思很明确：有什么事，到了ICU再说。
胡永志立刻心领神会，闭上了刚想张开的嘴。
他知道，现在不是汇报工作的时候，院长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
跟在后面的罗春生，目光则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江凛的身上。
这个年轻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太过冷静了。
面对那么多记者长枪短炮的围攻，他连一点慌乱都没有。
那份心态，甚至比他见过的许多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还要好。
罗春生在心里暗暗点头。
是个好苗子。
就凭这份定力，这小子未来的成就，就绝对低不了。
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天才。
有技术顶尖，却心理素质极差，一台关键手术下来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也有理论无敌，上了手术台却眼高手低，连最基本的缝合都做不好。
像江凛这样，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还能保持绝对冷静的年轻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罗春生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他这次来A市，除了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手里还握着一个医学院的保研名额。
是他个人名下的。
专门用来招揽那些有天赋、有潜力的好苗子。
如果，这个叫江凛的实习生，真的像胡永志说的那样。
凭借一己之力，把那个重伤司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这个名额，给他，倒也未尝不可。
罗春生觉得，江凛应该不会拒绝。
毕竟，能跟着他罗春生读研，是多少医学生挤破头都求不来的机会。
早在来医院的车上，他就已经对这个实习生了兴趣。
一个实习生，主刀高难度复合伤手术。
这种事，听起来就像夸大其词。
几人很快来到了电梯前。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周学军率先走了进去，回身按住了开门键。
胡永志和罗春生紧随其后。
江凛和胡念最后走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
之前一直强压着火气的周学军，终于忍不住了。
“胡永志！”
“你是不是疯了！”
“让一个实习生主刀这么重要的手术！”
“你知道这要是传出去，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吗？”
“你知道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吗？”
“万一手术失败，不，就算手术成功了”
“光是一个‘实习生违规操作’的帽子扣下来，我们整个医院都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周学军是真的有点后怕。
他身为院长，考虑问题必须从全局出发。
医疗安全，是医院的生命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红线。
今天这事，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胡永志被骂得缩了缩脖子。
但他脸上，却没有愧疚或者慌张。
反而，还带着兴奋。
他看着周学军，像是在献宝一样。
“院长，您先别生气。”
“我跟您报个喜。”
“手术……”
胡永志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成功了！”
“而且是超乎想象的成功！”
周学军愣住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批评教育的话，此刻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成功了？
他不是不知道手术成功了，否则他也不敢在记者面前那么说。
但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想听的是胡永志一个合理的解释。
胡永志却没有理会院长的错愕，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院长，您是没在现场啊！”
“江凛那小子，简直就是个天才！”
“不，是妖孽！”
“他一个人，完成了全部的内脏修补和骨折复位固定！”
“一心二用，不，那简直就是一心三用！”
周学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反驳。
这完全违背了现代医学的分工原则。
任何一台复杂手术，都需要一个团队来协同合作。
主刀，一助，二助，器械护士，麻醉医生，各司其职。
一个人完成所有操作？
那简直是无法完成的操作。
胡永志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他嘿嘿一笑。
“这还不是最神的。”
“最神的是，整台手术，我们是在没有麻醉医生，也没有足够备血的情况下完成的！”
周学军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没有麻醉？没有备血？”
“胡永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种程度的复合伤，没有麻醉，患者的情况根本控制不住！”
“没有备血，他拿什么来维持生命体征？”
“这根本就不是现代医学！”
这已经超出了周学军的认知范畴。
胡永志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是啊，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可能。”
“但江凛，他用了一套神奇的针法。”
“几根银针下去，患者的生命体征立马就稳下来了。”
“不仅如此，连出血点都自己止住了！”
“简直……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周学军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针法？
银针？
这是在拍武侠片吗？
他扭过头，看向了江凛。
不只是他。
就连一直气定神闲的罗春生，此刻的眼神，也变了。
电梯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江凛的身上。
江凛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承认了。
胡永志说的，都是真的。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ICU的楼层到了。
周学军和罗春生率先走了出去，两人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胡永志紧跟在后面，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他看了一眼江凛，压低了声音。
“走，我们先去看看患者的生命体征。”
“然后，我强烈建议，我们一起，把手术的录像，仔仔细细地研究一遍。”
“尤其是里面对于创伤的处理技巧，那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所有人展示江凛的“神迹”了。
几人不再多言，快步走到了ICU的家属等候区。
一个护士拿来了几套全新的隔离衣。
换衣，戴帽，戴口罩。
一套标准的流程下来，几人走进了ICU那道厚重的电动门。
刚一进门。
争执声，就传了过来。
“不行！”
一道女声响起。
“江凛医生走之前特意交代过。”
“现在患者的循环状态刚刚稳定，不能随意调整血管活性药物的剂量！”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年轻的小护士。
她正拦在一个年轻男医生的面前。
那个年轻医生，胸牌上写着“ICU主治医师”。
他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懂还是我懂？”
“我是ICU的医生，我有权根据患者的情况调整用药方案！”
“患者现在的血压是稳住了，但心率还是偏快，这说明他的有效循环血量可能还是不足！”
“我需要稍微上调一点去甲肾上腺素的剂量，把他的血压维持在更安全的水平！”
小护士寸步不让。
“江凛医生说了，患者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他的循环系统正在进行自我重建。”
“任何外力的干预，都可能打破这种脆弱的平衡。”
“必须等他回来，亲自评估过患者的循环状态之后，才能决定要不要调整用药！”
年轻主治医生气得脸都红了。
“胡闹！”
“把病人交给一个实习医生，你们急诊科就是这样抢救病人的？”
“出了事谁负责？”
“我……”
年轻主治医生正想继续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门口站着的几人。
当他看清周学军和罗春生那张脸时，后面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院……院长？”
他整个人都傻了。
还有罗教授？
这两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周学军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那个年轻主治的惊慌。
“怎么回事？”
年轻主治医生一个激灵，连忙解释。
“院长，是这样的，这个患者……”
“不用解释了。”
周学军直接打断了他。
他看了一眼那个依旧拦在前面的小护士，语气缓和了一些。
“就按照抢救团队的方案执行。”
一句话，直接给这场争执定了性。
年轻主治医生看着院长。
院长竟然……支持一个实习生的方案？
周学军没有再看他，而是和罗春生一起，快步走到了患者的床边。
床头的监护仪上，数据正在平稳地跳动着。
血压：110/70mmHg。
心率：95次/分。
血氧饱和度：98%。
周学军又低头看了一眼床边的尿袋。
淡黄色的尿液，已经积攒了小半袋。
这说明，患者的肾脏功能，已经开始恢复。
尿量，是反应循环状态最直接的金标准。
看到这正常的尿量，周学军和罗春生对视了一眼。
他们对江凛的认可，又加深了一层。
一个实习生，究竟是如何完成这样一台困难的手术的？
这个疑惑，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