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国大理寺,传说中一个最接近地狱的所在……
几缕秋日的残阳夕照,却无法穿透那被无尽黑暗吞噬的大理寺牢房。四周,残破且腥臭的泥墙矗立,无法激起一丝波澜。仿佛连这秋日的夕阳,也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吞噬,无法带来一丝温暖和光明。
这牢房里的空气蕴含着一种极其诡异而独特的味道,潮湿而发霉的气息交织着已经沉淀的血腥味,仿佛是死亡的预告者。雨后的气息为这个空间增添了一种阴暗、晦涩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而那已经干涸的血腥味,或许,那就是死亡的味道。
在这个黑暗的通道里,两侧的油灯在微弱的光芒中摇曳,被寒风一吹,两盏油灯便熄灭了。这里是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地方,阴暗而潮湿,仿佛被时间和空间遗忘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污浊气息,仿佛从地狱中涌现,无情地吞噬着在这里关押的犯人所有的血气和灵魂。这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无尽的寂静和黑暗,让人感到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在南梁国,被关进大理寺死牢的人基本上就等同于被宣判了死刑。这座阴森恐怖的牢狱,其氛围之沉重,仿佛是冥界的入口,一旦踏入,除非遭遇死亡的解脱,否则终生难以逃脱,成为永恒的囚徒。那些身陷囹圄的人,失去了自由,希望渺茫,日复一日地忍受着绝望和痛苦的煎熬。
他们无法寄希望于皇帝陛下的特赦。即便南梁国的皇帝某日决定大赦天下,对于那些被囚禁在大理寺死牢的犯人而言,这也不过是遥不可及的幻想。他们的命运已然被锁定,无法逃避,无法扭转。无论他们如何祈祷,如何渴望,都无法改变这一残酷的现实。
这数日来,芙如云便尝尽了从小到大这三十年来从未尝过的苦楚,也体验尽了这大理寺监狱流水的刑罚。
尽管南梁朝廷实施了三司会审,并由太子亲自参与协助审理,但在宫中派来的官员和大理寺少卿对芙如云进行多日的审讯后,她并未揭露关于姬文鳐被毒害的真相。芙如云仅提供了与黑色蛇纹相关的传说信息,她隐约觉得,那根黑色蛇纹铁钉与一块黑色蛇纹腰牌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实际上,芙如云对于事情的真相了解得并不深入,她仅仅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见到过那枚腰牌,而且还是通过姬文蕖的口中得知,那枚腰牌是丰氏家族赐予她的,作为他们之间定情的信物。
在那段时间里,她察觉到女儿蕖儿与往常大相径庭,每天回家都似乎经历了一场剧烈的体力消耗。她不仅浑身散发着一种男性特有的气息,而且显得异常疲惫,仿佛被某种沉重的压力所困扰。这种男性气息浓郁而深邃,蕴含着一种她所不熟悉的神秘与危险。
尽管蕖儿的行为经常让她感到困惑和担忧,但她无法忽视一个明显的事实:她的女儿已经完全被丰氏所吸引,几乎无法听取她的任何劝告。蕖儿总是显得心不在焉,眼中闪烁着对丰氏的迷恋和狂热。
于是她便断定,姬文蕖和丰氏关系非同一般,走得很近,更甚至,她已经开始怀疑姬文蕖可能已经失身于丰氏。
不过芙如云心想,反正大婚在即,孩子们提前行了周公之礼,也是无妨的。只要不让夫君知道,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未曾料到,所谓的和亲不过是个幌子,那黑色蛇纹腰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竟是一件能够夺人性命的邪恶之物。她更未想到,如此邪恶的物品竟然仍旧潜伏在这个世界上。就在几天前,当她目睹姬文鳐的遗体时,她便恍然大悟,那蛇纹腰牌正是所有悲剧的根源。
尽管芙如云心怀恐惧,但她决心保护自己的女儿,因此大多数时候选择保持沉默,不发一言,任凭刑罚的折磨使她痛苦不堪。
这位曾经风华绝代、眉目如画的佳人,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浑身上下身无寸缕,并且体无完肤。那曾经的纤纤玉手,被拔去了指甲,此时也血肉模糊。看来这狱卒,在严刑拷打之外,还满足了自己的私欲。
太子殿下对芙氏怀有深深的憎恶,自幼便深受父皇和母后的影响,深知必须保护好他的文鳐妹妹。毕竟,文鳐妹妹的命运与国家的兴衰息息相关。如今,文鳐妹妹的逝去,使得他作为太子的未来是否能够安稳继续,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更何况,宫中上下一片愁云惨淡,父王因惊吓过度而病倒,卧床不起,王后整日泪水涟涟,近来甚至食不下咽。其他皇子们也是心神不宁,纷纷动用各自的势力,试图揭开姬文鳐之死的真相。整个凉都城,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秋夜的凉意如同流水般沁人心脾,大理寺的监牢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温暖,唯有恐惧与迷茫的呜咽声和痛苦的惨叫声在耳边回响。
就在刚才,芙如云遭受了多名狱卒的轮番残酷虐待,她无助地承受着他们的暴行。随后,她被迫饮下了用河豚毒制成的致命毒酒。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它迅速使她全身无力,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毒性发作。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在等待死神的到来。芙如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她明白自己已无生还的可能。
芙如云连日来遭受了极大的折磨,此刻她一心求死,静静地等待着毒药发作。然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渴望再见一见她的夫君。不幸的是,姬槐安已被剥夺官职和爵位,被软禁在府中。同样,她也想见见自己的女儿,但她并不清楚姬文蕖目前的下落,生死未卜。
她的一生中,半数光阴都在竭尽全力地试图维系她的爱情和夫君的宠爱。自从萱阳公主逝世后,她为了赢得夫君的偏爱,甚至不惜暗中伤害沈氏,导致沈氏早亡,她还费尽心机收买郎中,使得姬文韬自幼体弱多病。
由于意外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并且赢得侯爷的宠爱,她不惜采取各种手段,巧妙地掩饰真相,保住了女儿。然而,最终她得到了什么?她失去了一切,或许,她从未真正拥有过。
在这毒酒的影响下,芙如云感到这终年不见阳光的牢房阴寒刺骨,冷得深入骨髓。剧烈的腹痛让她气若游丝,面色发黑,身体不停地颤抖,苍白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嘴角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沫。她周身干涸的血渍再次被染成鲜红,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临近。在惊恐与绝望交织的目光中,泪水夹杂着悔恨滑落。
她感到懊悔,心中充满悔恨,不明白为何当初对众多北夷的优秀男子求婚视而不见,却偏偏选择远嫁南梁,嫁给一个对她毫无爱意、冷漠无情的男子。在那个男人的生命里,她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过客,而她却将一生的爱倾注于他。
她错了,就因为那幅画,那一眼,她误了终生。
弃妾惨如无家眷,自怜时光哭断弦
忆昔画中初相见,巧笑倩兮如花面
最终呢,要落个暴毙他乡的下场,而且身无寸缕,死得这样不体面。还有她的女儿,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她要诅咒,诅咒姬侯府从此衰落,这南梁国,从此民不聊生,走向衰败。诅咒她所怨恨的一切,姬槐安,姬文鳐。
还有,拓跋俊,这个十八年前就毁了她的男人,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好恨。她的生活,在那个中秋之后的午后,被这个男人彻底推向了深渊,从此陷入了无尽的苦难。
后来她有了姬文蕖,虽然女儿不得姬侯宠爱,但也跟自己相依为命,扶持相伴的过了这么多年。也得亏姬文蕖长得跟芙如云更像一些,也就没出什么大的乱子。
芙如云不知道,她蕖儿的父亲,是否念着她。是否因为多年来的不闻不问,而懊恼愧疚。她不知道,如若女儿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父亲,会有什么反应,可是,这辈子,她不会知道了。
她心中充满了对北夷的无限思念,渴望着再次踏上那片四季分明的边陲之国的土地。春天时,那里阳光灿烂,万物复苏,生机勃勃;而到了冬日,大雪纷飞,银装素裹,一片洁白的世界。她回忆起自己骑在马背上,跟随着父亲,在那片广袤无垠的黄沙中自由驰骋的时光,那是她心中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月光逐渐变得暗淡,芙如云在持续的吐血和剧烈的抽搐中,最终停止了呼吸。黑鸦的啼鸣似乎预示着死神的降临,又似乎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夜空中的月亮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变得模糊不清。她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只有黑鸦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出自《木兰词.拟古决绝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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