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位置像一片被遗忘的废墟。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晒得桌面发烫，屏幕反光得刺眼。旁边就是那台老旧的激光打印机，此刻正发出“嗡嗡”的低吼，伴随着臭氧和热塑料的混合怪味。灰尘在强烈的光柱里疯狂跳舞。我原来的东西——那个陪伴了我三年的电脑包、一叠厚厚的项目资料、几本常用的工具书——像垃圾一样被胡乱堆放在一张积满灰尘、明显是从杂物间拖出来的旧桌子上。桌角甚至还有半杯不知哪个年代留下的、已经干涸发霉的咖啡渍。
屈辱和愤怒灼烧着五脏六腑。我粗暴地把自己的东西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动作大得撞翻了旁边一个废弃的纸箱，里面的废旧文件夹“哗啦”散落一地。没人过来帮忙，甚至没人往这边多看一眼。办公室里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平静，只有打印机持续的嗡鸣和同事们刻意压低、却又清晰可辨的窃窃私语。
“啧，林晚今天吃枪药了？” “对着新人发什么疯……” “就是，默默多好一姑娘，一来就被欺负……” “她最近是挺怪的，神神叨叨的……”
那些细碎的声音像无数只毒虫，钻进耳朵里啃噬。我背对着所有人，手指死死抠进廉价的合成木桌面，指甲边缘传来一阵钝痛。默默？好姑娘？欺负？他们全都瞎了吗？一股巨大的、被世界孤立的恐慌感攫住了我。
不行。不能疯。必须冷静。我猛地坐下，老旧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需要证据，证明我存在的证据！证明我不是那个“脑子不清醒”的人！
我粗暴地按下电脑开机键，老旧硬盘发出沉闷的启动声。登录界面跳出来，我颤抖着手指输入密码。一次，错误。两次，错误！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不可能！我用了三年的密码！我强迫自己深呼吸，闭上眼，手指悬在键盘上，凭着肌肉记忆再次敲击。终于，“叮”的一声，桌面加载出来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撞碎胸骨。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个置顶的部门工作大群——“设计部一家人”。几百条未读消息的红点刺目地亮着。
手指滚轮疯狂向下滑动，寻找着。昨天下午，关于季度汇报材料的讨论，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发了一条关键建议……找到了！那条消息的时间点显示是昨天下午3点42分。
然而，消息发送者的头像，赫然是那张甜美无辜、带着栗色卷发的脸——默默！
我的头像呢？我的名字呢？我颤抖着点开那个头像，弹出的个人信息框里，名字清清楚楚写着：陈默（设计部）。
不可能！幻觉！我一定是太累了！我疯狂地往上翻，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上周，关于项目延期的争吵，我据理力争……找到了！消息在，内容一字不差，是我打的字！可头像，依旧是那张陌生的脸！再往前翻，上个月，去年……翻到三年前我刚进群时发的那条拘谨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设计师林晚，请多关照。”
头像位置，赫然还是默默！那个栗色卷发、笑容甜美的女孩！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我猛地捂住嘴，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头像！所有我发过的消息，头像全部被替换成了陈默！三年！整整三年的记录！我的存在痕迹，正在被这个叫陈默的实习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覆盖、抹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