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班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天就有点不对头了。
灰蒙蒙的，像一块巨大的、脏兮兮的毛玻璃扣在城市头顶。
空气也黏糊糊的，吸进肺里带着一股铁锈和腐烂苔藓混合的怪味，让人喉咙发紧。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段时间刷手机刷到后半夜，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片：
什么深海捞上来长着人脸的怪鱼，某个偏僻村子一夜间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脚印，
还有博物馆闭馆维修前监控拍下的模糊影子——据说一具古代铠甲在空无一人的展厅里自己走了起来……
扯淡。
全是扯淡。
国家不是天天辟谣么？
什么后期合成，什么集体癔症，什么新型致幻剂流窜。
反正我不信。
我王磊，二十多年红旗底下长大，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只信工资条和银行卡余额。
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跟天桥底下算命的差不多，骗傻子的。
2
我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却固执地停留在信号搜索的图标上，转着令人心焦的圈圈。
这破网，最近几天越来越差了。
抬头望向雾沉沉的天，灰白混沌的天幕上，一些小小的黑点正缓慢地、不规则地飘荡着。
“啧，这年头气球都这么多了？”
我嘟囔了一句，紧了紧单薄的外套，加快脚步朝租住的公寓楼走去。
风带着湿冷的寒意钻进领口，那些黑点似乎又多了几个，在灰雾里若隐若现，像一群不怀好意的眼睛。
刚进家门，客厅那台老掉牙的液晶电视正声嘶力竭地播报着紧急新闻，主持人脸色煞白，语速快得像要起飞。
“……再次提醒广大市民！因不明原因浓雾天气持续加重，”
“存在潜在公共安全风险！政府已启动一级响应！请所有市民即刻返回住所，停止一切非必要外出！居家隔离！等待进一步通知！重复，居家隔离！等待……”
“啪嗒。”
隔壁房间的合租室友张超探出头，一脸烦躁地按下了遥控器开关，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
“吵死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还居家隔离？这破雾还能毒死人不成？”
他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去厨房翻找泡面，“磊子，你信那些网上传的邪乎事？”
“信个屁，”
我把背包甩在沙发上，疲惫地陷进去，
“都是些吃饱了撑的瞎编乱造，博眼球的。等着吧，过两天辟谣公告就该满天飞了。”
我试图再刷一下手机，屏幕顶端依旧倔强地显示着“仅限紧急呼叫”。
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3
张超端着泡面碗，吸溜着面条，含糊地应了一声，显然也没往心里去。
接下来的两天，世界被彻底锁进了这口名为“浓雾”的蒸锅。
窗户望出去，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粘稠流动的灰白。
手机彻底成了一块昂贵的板砖，网络完全中断，连紧急呼叫的标志都消失了。
电视信号也时断时续，雪花点滋啦作响间偶尔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和更加语焉不详的官方通告。
楼里其他住户的声音也渐渐稀少、沉寂下去，死一般的寂静开始弥漫，只有窗外不知疲倦的风声，呜呜咽咽，像是某种庞大生物在雾里缓慢地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