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感变得模糊,白天和黑夜的界限被浓雾抹平。
恐惧像冰冷的水,无声无息地渗进骨头缝里。
那些被辟谣的画面,深海鱼人空洞的眼睛,博物馆铠甲关节摩擦的幻听,莫名消失村庄的寂静……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在脑海里闪回。
我用力甩头,把这些念头驱逐出去,一定是憋得太久,出现幻觉了。我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科学,相信官方。
可每一次窗外风声稍歇,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压下来时,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4
第三天傍晚,或者说,是手机时间显示的傍晚。
我蜷缩在床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条细微的缝隙窥探外面那永恒不变的灰白。
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压在眼皮上,意识在昏沉的边缘漂浮。
就在这时,一种声音穿透了浓雾和玻璃的阻隔,异常清晰地钻了进来。
笃…笃…笃…
缓慢,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滞感,敲在玻璃上。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重锤砸中。
谁?
怎么可能?
这可是二十八楼!
“磊子…磊子…”
熟悉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带着点喘息,是张超!
“开开窗…快…外面…外面一点信号都没了…手机冻关机了…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家里…家里急事…”
是张超!
他回来了?
他怎么上来的?
楼道不是早锁死了?
无数个疑问瞬间炸开,但更多的是本能涌起的庆幸和松懈。
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在这一刻几乎要断裂,太好了,终于有个活人了!
我几乎是弹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拖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就朝窗边冲去。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窗帘布,猛地一扯——
窗外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瞬间烧毁了我所有认知的根基。
张超的头颅,只有头颅,就悬停在窗外,几乎贴在玻璃上!
那颗头如此真实,熟悉的寸头,浓黑的眉毛,甚至嘴角还挂着他惯常那种有点痞气的笑容。
但脖子下面,空无一物!
没有肩膀,没有身体,只有一片虚无的、缓缓翻涌的灰雾。
它像一个被剪断了线的、巨大而诡异的人头气球,微微上下浮动着。
玻璃的轻微震动,就是它用前额或者鼻尖一下下磕碰出来的。
“笃…笃…笃…”
那声音此刻听来,如同地狱的丧钟。
5
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秒似乎全部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瞬间倒流回脚底,四肢百骸瞬间麻痹、僵硬。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巨响,几乎要炸裂开来。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闪电般窜上头顶,头皮像过电一样炸开,每一根头发都竖了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深处涌上一股强烈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我死死捂住嘴,才没让那声冲破喉咙的尖叫和呕吐物一起喷出来。
我猛地向后踉跄,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坚硬的触感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感,却丝毫无法驱散眼前地狱景象带来的灵魂震颤。
双腿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我顺着墙壁滑坐下去,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寒意,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冻彻骨髓的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