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刘福贵搓着粗糙的大手,憨厚地笑:“干部同志,俺们这儿,老辈都叫‘刘大鬍子沟’。”

王干部扶了扶眼镜,在登记本上写:“刘——大——”写到“鬍”字时,他停住了。这“鬍”字笔画忒多,左边三撇一竖,右边一个“胡”,写起来麻烦。他皱皱眉,抬头问:“这‘鬍’字,就是胡子的‘胡’吧?”

刘福贵哪懂这个,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胡子!俺太爷爷留大胡子,就叫开了!”

王干部“哦”了一声,心想,现在都新社会了,叫“胡子沟”多不好听,显得落后。他大笔一挥,直接在登记本上写:“刘胡子沟”。省事儿!

登记完,工作队走了。屯子里的人也没当回事,名字嘛,叫啥不是叫。可慢慢地,问题来了。出去办事,人家一看户口本或者开条子,写的是“刘胡子沟”,回来就照着念。屯子里的人听着别扭,但“胡子”和“鬍子”音差不多,也就将就了。

又过了些年,公社派了个新会计来。这会计是南方人,说话有点咬舌头。他念通知:“刘胡子沟的社员同志们注意啦……”他念“胡子”听着就像“户子”。

底下社员听着新鲜:“户子沟?这新名儿听着还怪顺溜!”

一来二去,口口相传,“刘胡子沟”就慢慢变成了“刘户沟”。等后来正式换牌子、写文件的时候,干脆就用了“刘户沟”三个字。当初那个笔画多得让干部嫌烦的“鬍”字,彻底成了老黄历。

刘福贵看着村口新挂上的“刘户沟生产大队”的木牌子,吧嗒着旱烟袋,嘿嘿一笑:“行啊,户沟就户沟吧,听着还像个正经村子名儿。”

第六章:枪响“抱户”

刘户沟的木头牌子在村口风吹日晒,颜色都淡了。沟里日子照旧,该种地种地,该打猎打猎。刘家堡子那边,刘林夏的日子也按部就班。可这年秋收刚过,刘家堡子出事了。

刘家堡子除了姓刘的,还有几户外姓。其中姓王的最横,当家的叫王老凿,仗着家里兄弟五个,个个膀大腰圆,又有两个儿子在县里保安团当差,在堡子里横行霸道。

这回,王老凿看上了刘家老疙瘩刘满囤家挨着他家地头的那块好苞米地。收完秋,他直接在地头垒了道石头界墙,硬生生把刘满囤家两垄地划拉到自己这边了。

刘满囤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气得浑身哆嗦,去找王老凿理论。王老凿叼着烟袋锅,眼皮都不抬:“滚犊子!那地界儿多少年都这样,你眼瞎?”他两个儿子抱着膀子站在旁边冷笑。

刘满囤去找族长刘守业(刘林夏的爹,辈分高)。刘守业带着几个本家去说理。王老凿更横了,把他家兄弟五个全叫出来,手里拎着镐把、铁锹,堵在门口骂:“老刘头!别给脸不要脸!再哔哔,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刘家祖坟都给刨了!”

刘家堡子刘姓人也不少,可王家兄弟凶名在外,又有保安团的靠山,大伙儿心里都憷。刘守业气得胡子直抖,也没辙。刘满囤蹲在自家门槛上,抱着头呜呜哭。

消息像长了翅膀,当天下午就飞到了四十里外的刘户沟。沟里现在的头儿是刘福贵,刘启明的孙子,论辈分是刘守业的堂侄。

刘福贵正在场院打场,听报信的人说完,把手里扬场的木锨“咣当”往地上一扔,脸就黑了。“操他姥姥的王老凿!欺负到咱老刘家头上了?当咱刘户沟没人了?”他扭头就吼,“永奎!柱子!麻溜的,把咱沟里能抄家伙的爷们儿都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