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赵大鬍子沟的来历
赔罪酒喝得别别扭扭,天快亮时才散场。张九召带着人,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杨家院里,众人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一个个累得像抽了筋,东倒西歪。
刘林夏帮着杨家拾掇完残局,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谢绝了杨家的挽留,牵着自己的马,准备回自己村。刚出杨家院子,杨满仓追了出来,后面跟着刚摘下盖头的尹素婉。
“姑父!”杨满仓喊住他,脸上还带着后怕和感激,“今天……今天多亏了您!要不是您……”
刘林夏摆摆手,打断他:“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管好家里人的嘴。”他目光扫过尹素婉,小姑娘脸色苍白,但眼神还算镇定,冲他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刘林夏点点头,翻身上马,“走了。”
马蹄声嘚嘚,踏着清晨的薄霜,离开了杨家村。
刘林夏所在的村子叫刘家堡子,离杨家村十来里地。他祖上也是闯关东过来的,哥俩儿。老大刘守业,就是刘林夏他爷爷,留在了刘家堡子扎根。老二刘启明,性子更野,嫌堡子里人多地少,憋屈。
那年开春,雪刚化。刘启明跟大哥说:“哥,我瞅着北边山沟里那大片荒地了,没人烟。我带着你弟妹和娃,去那边刨食儿。”
刘守业劝不住,只能由他。刘启明套上家里唯一的大青骡子车,拉着老婆孩子和全部家当——几袋苞米种,一口铁锅,两把豁口的锄头,还有一杆老掉牙的土枪,就奔了北边四十里外那片荒沟。
那地方真叫个荒!沟深林密,野兽比人多。刘启明选了个背风向阳的山坡,砍树割草,搭了个窝棚,就算安了家。白天开荒,晚上得点着火堆防狼。他媳妇抱着孩子,听着外面野狼嚎,整宿整宿不敢合眼。
开荒累死人。一镐头下去,冻土邦邦硬,震得虎口开裂。夏天蚊子小咬糊一脸,一巴掌下去能拍死十几个。刘启明咬着牙干,人瘦得脱了相,可那双眼睛贼亮,盯着开出来的一片片黑土地。
慢慢地,荒地种上了苞米、高粱,窝棚也换成了土坯房。刘启明留着一把浓密的大胡子,又黑又硬,像钢针。他力气大,性子倔,跟林子里的黑熊都敢抢食儿。
偶尔有附近屯子的人进山打猎或采山货,路过这片山沟,看见山坡上那孤零零的房子和地里干活的大胡子汉子,就问:“哎,那沟叫啥名儿啊?”
旁人就说:“谁知道呢!就住着个姓刘的大胡子呗!”
一来二去,这地方就叫开了——“刘大鬍子沟”。
第五章:鬍变户:时代的笔误
“刘大鬍子沟”这名儿,一叫就叫了好几十年。沟里的日子像沟里的溪水,慢慢淌着。刘启明老了,胡子白了,成了“老刘大鬍子”。他儿子接了班,继续刨食儿,又生了孙子。渐渐地,沟里多了几户人家,都是实在没地儿去的穷苦人投奔来的,也都姓刘,认刘启明当祖宗。人一多,就真成了个小屯子,可外头人还管这儿叫“刘大鬍子沟”。
日子晃荡着,到了新国家成立那会儿。上头派了工作队下来,登记人口,划分地界,给村子定名儿上户口本。
这天,工作队进了沟。带队的姓王,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干部,看着挺有文化。他坐在刘家堂屋的炕沿上,拿出登记本和钢笔,问当时的屯长,刘启明的孙子刘福贵:“老乡,你们这屯子,叫啥名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