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宿舍的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我画的第一本粗糙的同人志。封面被她用印着小雏菊的包装纸仔细地包好,边缘都压得平平整整。她说:“这可是大画家的处女作,要好好珍藏!”
她的世界里,也充满了我的痕迹。她的手机壁纸是我画的Q版她,扎着两个小揪揪,抱着一个大大的彩虹糖。她给小朋友们讲故事时,会不经意地模仿我画稿里某个角色的夸张表情,逗得孩子们前仰后合。她会拿着五线谱本,让我帮她设计童谣绘本的封面,听我讲那些关于光影、构图的想法时,眼神专注而崇拜。
我们一起挤在小小的电影院里看动画大片,散场后热烈地讨论剧情和画面;一起在图书馆的角落各自看书,偶尔抬头相视一笑;一起在深秋的校园踩着厚厚的落叶散步,听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也一起在期末考试的复习周里,顶着黑眼圈互相打气,分享一杯提神醒脑的苦咖啡。
日子清澈透明,带着柠檬水的清爽微甜,简单又饱满。我们像是两个契合的齿轮,在彼此的轨道上快乐地旋转着,以为这样的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
**第四章:潮汐渐退**
然而,象牙塔的时光总有尽头。大三下半学期,实习的潮水汹涌而至,带着不容抗拒的现实力量,冲刷着我们精心构筑的小小世界。
我凭借着扎实的专业功底和几份不错的作品集,幸运地留在了本地一家发展势头不错的初创动画公司“幻视空间”。机会难得,但压力也空前巨大。初创公司人手紧张,项目进度催命,我几乎被钉在了电脑前,没日没夜地画分镜、调动作、渲染测试。办公室的灯光常常彻夜通明,咖啡和泡面成了主食。
林薇则凭借优异的成绩和亲和力,被邻市一所颇有名气的私立幼儿园“启明星之家”录取实习。那是两百多公里外的距离。临行前,我们在车站紧紧拥抱,她眼眶红红的,却努力笑着:“阿哲,加油!等我们都稳定下来就好了!每天都要视频哦!”
最初的日子,微信消息像潮水一样频繁。她会兴奋地分享幼儿园小朋友的童言稚语:“今天豆豆说长大了要娶我,因为我会给他扎最帅的辫子!”她会气鼓鼓地吐槽某个难缠的家长:“那个王太太,简直了,要求她家孩子必须第一个吃饭,第一个睡觉,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她会撒娇:“阿哲,我想你了,给我画个新的Q版当壁纸好不好?要那种抱着大草莓的!”她还会在深夜,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后,给我打视频,屏幕里的她头发有些凌乱,眼睑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但笑容依旧明亮:“阿哲,你看,这是孩子们今天画的画,说送给‘薇薇老师的男朋友’的!”画上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拉手,旁边写着“阿哲哥哥和薇薇老师”。
我一边赶着进度,一边笑着回应她,给她看我的画稿,给她讲公司里的趣事。但渐渐地,我的回复变得简短、滞后。有时候画稿卡在一个关键帧上,灵感枯竭,压力巨大,看到她的消息跳出来,心里会莫名烦躁,只是敷衍地回个“嗯”、“好的”、“在忙”。有时候深夜回到冰冷的出租屋,累得手指都不想动,看到她的视频邀请,只能强打精神接通,背景里是孩子们尖锐的哭闹声或者她疲惫到极致的一声叹息:“阿哲,太累了,嗓子都哑了,晚点说好不好?”那个“晚点”,常常就淹没在无尽的疲倦和沉沉的睡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