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消失的背影,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痛苦需要出口。我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情绪、所有无处安放的悔恨和愤怒,一股脑儿地倾注到了工作上。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困兽,疯狂地撕咬着眼前的猎物。幻视空间成了我的避难所,也是我的角斗场。我主动接下最苦最累的活,没日没夜地画,通宵达旦地改。画稿被退回?没关系,重来!创意被否定?没关系,再想!身体发出抗议?咖啡和止痛药顶上。我把自己逼到了极限,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麻痹心灵的巨大空洞。
“陈哲,你疯了?不要命了?” 同事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苍白得吓人的脸,担忧地问。
“没事。” 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手指在数位板上飞速移动,“这个镜头,我觉得还能更好。”
只有我自己知道,画笔下那些流畅的动作、绚丽的色彩、天马行空的设定背后,是一个被掏空了的灵魂在机械地燃烧。我用繁重的工作筑起一道高墙,试图将那个雨夜、那个心碎的眼神、那句该死的质问,统统隔绝在外。
时间是最冷酷的旁观者,也是最有效的镇痛剂,尽管它治标不治本。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幻视空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乘着国产动画崛起的东风,一路发展壮大,最终成功上市。我,陈哲,动漫设计系那个曾经在迎新晚会上紧张得手心冒汗的男生,成了公司最年轻的核心主美之一,业内小有名气的“哲大”。笔挺的定制西装取代了皱巴巴的T恤,银行卡里的数字后面添了好几个零,宽敞明亮的公寓取代了狭小的出租屋。公司里的后辈们提起“陈总监”,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敬畏和羡慕。
表面上看,我似乎拥有了一切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事业有成,收入丰厚,前途光明。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心底某个角落,始终空着一块,填不满,碰不得。像一块陈年的旧伤疤,外表看似结痂,内里却从未真正愈合。每当夜深人静,加完班独自回到空旷的公寓;每当看到街头情侣旁若无人地依偎;甚至每当听到那首《晴天》的旋律……那块伤疤就会隐隐作痛,提醒着我曾经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提醒着我弄丢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光。
那道光,叫林薇。她的名字,成了我心底一个不敢触碰的禁忌。
**第七章:烫金喜帖**
日子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按部就班地向前滚动。又是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日子。走出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初冬的寒风带着湿冷的寒意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办公室暖气带来的昏沉。我裹紧大衣,习惯性地走向地铁站。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冰冷而疏离。
回到公寓楼下,楼道里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冰冷的防盗门。就在门把手上,赫然挂着一个刺眼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红色信封。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猛地一缩。脚步顿住,一种近乎荒谬的预感攫住了我。手指有些僵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迟疑地伸出手,摘下了那个信封。
信封是厚实的硬卡纸,正面印着烫金的、繁复华丽的“囍”字,在楼道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虚假又喜庆的光芒。没有署名,但收件人一栏,清晰地打印着我的名字和地址:**陈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