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咸亨酒店的门被撞开时,冷风裹着雪沫子灌了满屋。
孔乙己单腿在地上拖行,棉裤膝盖处浸着暗红的血,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壳。
“哟,孔乙己又来赊酒?”
穿短褂的酒客拍着桌子笑。
掌柜的拨着算盘抬头:“前儿欠的十九文,今儿还想赊?”
孔乙己枯瘦的手抓着柜台边,嘴唇哆嗦着:“我……我日后必还……”
“还?你这腿都这样了,拿啥还?”
有人扔了个空酒碗,在他脚边碎成碴子。
孔乙己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响。
恍惚间。
他看见实验室里闪烁的仪器,听见同事喊“邹伟快躲开”。
然后是刺眼的白光和震耳的轰鸣。
再睁眼时。
浑身的疼像潮水似的涌来,那些嘲笑的脸在眼前晃。
“吵死了。”
他哑着嗓子说。
满屋子的笑突然停了。
掌柜的凑近看,这孔乙己的眼神不对了。
以前是怯懦躲闪,现在像冰锥似的扎人。
“掌柜的,”邹伟撑起身子,从怀里摸出块碎银拍在柜上,“赊碗热酒,再来碟茴香豆。这账,我孔乙己十倍还你。”
话音落,他直挺挺倒下去。
掌柜的愣了半晌,朝伙计挥挥手:“扔后门去,别挡着做生意。”
雪越下越大,邹伟趴在冰冷的石板上,意识在新旧记忆里翻涌。
从今天起,他就是孔乙己了。
2
后半夜的风跟刀子似的刮。
邹伟冻得缩成一团,伤口的疼让他忍不住哼出声。
“谁在那儿?”
灯笼的光晃过来,照见个穿蓝布棉袄的姑娘,竹筐里的豆腐还冒着热气。
是柳含烟,鲁镇卖豆腐的姑娘。
她蹲下来,看清是孔乙己,眉头皱了皱:“这天寒地冻的,会冻死人的。”
柳含烟咬咬牙,解下围巾裹住他的头,半拖半扶往自家豆腐坊挪。
后屋小得可怜,只有一张木板床,她生了盆炭火,又找来干净布巾。
“忍着点。”
她蘸了温水擦他后背的伤,布巾一沾血就红了。
邹伟烧得迷迷糊糊,抓着她的手腕嘟囔:“同志……谢谢……”
柳含烟手一顿。“同志”这词儿,她只听县城来的学生说过。
她借着炭火看他的脸,以前总耷拉着的眼皮抬着,睫毛上结着霜,倒有几分硬朗。
天亮时,邹伟醒了。
柳含烟端来米汤,瓷碗边缘还缺了个口。
他小口喝着,看见她冻得发红的手在搓衣角。
“我叫孔乙己。”
他说。
“我知道。”
柳含烟低头,“镇上都认识你。”
“以前的事,记不清了。”
邹伟笑了笑,“往后,我会还你钱。”
柳含烟没说话,转身去翻晒豆子,豆香混着炭火味飘满小屋。
3
第三天头上。
邹伟烧得更厉害了,嘴唇起了一层白皮,后背的伤口流脓水。
“得找大夫。”
柳含烟急得团团转。
“不用。”
邹伟喘着气,“你帮我找些东西。”
他让柳含烟去买硫磺、皂角,又要了烧酒和粗瓷碗。
在后屋角落。
他用破陶罐当锅,架在炭火上煮皂角水,白色的泡沫咕嘟咕嘟冒。
“这是做啥?”
柳含烟蹲在旁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