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看到板车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芸汐，大多露出诧异或同情的目光，默默地让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我找到一个相对靠前、视野开阔又不至于太拥挤的角落。这里离喧闹的人群稍远，脚下是松软的细沙，背后倚靠着一块巨大的、被海水冲刷得光滑的礁石。
我把板车固定好，蹲下身，轻轻拂开芸汐额前被汗打湿的碎发。
“芸汐，我们到了。”我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海风带着咸腥和凉意，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起初是涣散的、空茫的，如同蒙着厚厚的水汽。
过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聚焦，落在我脸上。然后，她极其吃力地转动眼珠，望向那片喧闹的海滩，望向远处人群聚集的中心，望向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巨大的烟花架子。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却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光彩”的东西，在她黯淡的眼眸深处，如同残烬般挣扎着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第一朵烟花毫无预兆地在墨蓝色的夜空中炸开！
“砰——哗啦！”
巨响撕裂了喧闹的人声，金色的光芒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红的、绿的、紫的、银的……巨大的花朵在夜幕上疯狂地绽放、燃烧、坠落，又不断有新的花朵接替而上。
流光溢彩，火树银花，将深沉的海面映照得如同沸腾的熔金。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惊叹声，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海滩。
芸汐的眼睛，在漫天流光的映照下，骤然亮了起来！
那光芒如此强烈，如此纯粹，仿佛将她生命中最后所有的能量都注入了其中。她死死地盯着那片燃烧的天空，瞳孔里倒映着万千星辰炸裂又陨落的景象。
她看得那么专注，那么贪婪，仿佛要将这一幕彻底烙印在灵魂深处。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喘息，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濒临燃烧的渴望。
11. 定格瞬间
“陈默……”她的声音极其微弱，被巨大的爆炸声和欢呼声淹没，但我从她的口型读了出来。
“我在！”我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嘶声回应，声音却被淹没在声浪里。
她艰难地转过头，目光从燃烧的夜空移向我。那双盛满了整个璀璨星河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眼神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哀求的迫切。
“相机……”她无声地说，目光死死地钉在我放在一旁地上的相机包上。她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颤抖着，极其虚弱地指向它。她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望。
我瞬间明白了！最美的风景！她说的“最好的风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我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过沉重的相机包，手忙脚乱地拉开拉链，拿出我视若生命的单反相机。
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得厉害，差点没拿稳。我迅速装上最广角的镜头，手指冰凉而僵硬地调整着参数——光圈开到最大，快门速度……该死的，需要慢门才能捕捉烟花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