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雨来得比猛兽还急。

阿苓刚把最后一株金婆罗花塞进背篓,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砸在青石上噼啪作响。她慌不择路地往记忆里的山洞跑,裙角被荆棘勾破了好几处,怀里的旧布包却护得紧紧的——那是她这个月采山货换来的碎银,够买半袋米了。

洞口挂着些湿漉漉的藤蔓,阿苓拨开时,手腕上的银簪"叮"地撞在石壁上。这簪子是她捡来的,样式古怪,尾端藏着个极小的机关,她摸索了半年也没弄明白用处,只当是个寻常饰物。

"谁?"

洞里突然传来男声,阿苓吓得差点跌坐在地。火光摇曳中,她看见个穿月白长衫的男子,正背对着她蹲在火堆旁,乌黑的长发用玉冠束着,露在外面的脖颈线条清俊得很。

男子转过头,阿苓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生得极好,眉眼像画里走出来的,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长衫下摆沾了泥污,显然也是狼狈避雨的。

"姑娘莫怕,"他声音温和,带着点世家子弟特有的温润,"我叫沈砚之,路过此地躲雨。"

阿苓攥紧了背篓带子,小声道:"我叫阿苓。"

沈砚之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火星噼啪跳起来,映得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暖了几分。阿苓慢慢凑过去,把冻得发红的手伸到火前,指节因为常年劳作有些粗糙。

"采山货?"沈砚之注意到她背篓里的草药,"这金婆罗花......倒是少见。"

阿苓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这花毒性烈,寻常人只当是杂草,他怎么认得?

沈砚之像是没察觉她的戒备,自顾自道:"书上说,金婆罗花解百毒,却也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跳动的火苗上,"焚尽世间邪祟。"

雨势更大了,洞口的藤蔓被风吹得乱晃,像无数只抓挠的手。阿苓忽然觉得冷,往火堆又凑了凑,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檀香,混着她自己身上的草药味,竟奇异地和谐。

"沈公子是城里人?"她小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簪。

"嗯,"沈砚之笑了笑,"家里管得严,出来透透气。"他没说自己是沈家长子,更没说此番出来,是为了逃躲父亲定下的、与尚书府的婚约。

火光把阿苓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她低着头,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偶尔抬眼时,眼里的光比火苗还亮。沈砚之看着她数背篓里的碎银,指尖捏着铜钱的样子带着点憨气,忽然觉得这山洞里的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会认字吗?"他从怀里掏出本被雨水打湿的诗集。

阿苓摇摇头,却好奇地凑近看:"字长得真好看。"

沈砚之指着其中一句:"'空山新雨后',像不像现在?"

阿苓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虽然不认字,却觉得这声音落在雨声里,格外动听。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背篓里摸出块干硬的麦饼,递过去:"我只有这个了。"

沈砚之没嫌弃,接过来掰了一半给她:"一起吃。"

麦饼粗粝,却带着阳光的味道。阿苓小口啃着,听沈砚之念诗,听他说城里的事。他说沈家有座很大的花园,种着比山菊还好看的花;说他书房里有块暖玉,冬天揣在怀里能焐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