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他黑着脸出门，人生第一次，在上班路上冲进便利店，目标明确：卫生纸、抽纸、洗手液，还捎带了个最便宜的垃圾桶和小袋垃圾袋。
收银员看他西装革履却抱着一堆日化品，眼神有点怪。
张明逃也似的结账离开。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生活琐事打得落花流水的逃兵。AA制的冰山一角，已然将他冻僵。
07
次卧成了林薇的司令部。图纸、色卡、原料清单铺满小桌。手机屏幕24小时亮着。
苏瑾的大嗓门经常从免提里炸出来。
“姐妹！门头必须骚！亮紫配电光蓝！霓虹灯管闪起来！名字打满整面墙！就叫‘苏林闪耀烘焙’！一看就爆炸！”
“不行。”林薇笔尖在图纸上飞快移动，声音稳得像秤砣，“归零。白底黑字。字体方正。橱窗干净，一眼能看到操作台。越冷，越高级。”
“冷酷女王范儿？啧啧，行！你说了算！但灯带必须够亮！亮瞎那些狗眼看人低的！”
“灯带可以。冷光。”林薇圈定位置，“设备清单你确认了吗？那台二手法棍发酵箱温度不稳定。”
“操！退了！加钱上新的！姐给你托底！”
“不用。我能调。温差三度之内都好说。”林薇的固执让苏瑾没辙，“就是面粉，昨天那批高筋粉的吸水率不对。下午送来的再试。”
凌晨三点。次卧的门缝透出灯光。林薇系着围裙，头发随意挽起。台面上摊满了面粉和黏答答的面团。
她双眼熬得微红，指尖掐起一小块酵种，小心地和入主面团。手腕用力，反复折叠推压。面筋延展的声音细微。墙上的计时器精确地跳动着秒数。
温度。时间。湿度。配比。差一丝，出来的面包就像换了张脸。
她的专注像在打磨武器。比七年前刚入行时更沉稳老辣。
烤箱红灯一亮，她迅速戴好手套拉开厚重的门。热浪扑面。一排小小的可颂乖乖躺在烤盘里。金黄的酥皮层次分明，带着油脂和麦芽的甜香。
她拿出红外线测温枪对着一个可颂中间“滴”了一下。94.5度。可以。
嘴角终于弯了一下。像冰裂开一道缝。
同一时间。张明躺在冰凉的大床上，翻来覆去。
今晚厕所堵了。
是他用过的卫生纸丢太多。他手忙脚乱找了半天工具，最后打电话叫了物业紧急疏通。额外付费￥200。他想着怎么在登记簿上把这笔公摊算清楚。
第二天午饭，部门老刘凑过来挤眉弄眼。
“老张，行啊！深藏不露啊！”
“什么？”张明皱眉。
“嫂子啊！在南风文创园开了个店！烘焙店！叫‘归零’！名字够酷！大手笔啊！”老刘咂嘴，“昨天去那边见客户路过，嚯，那队排的！几个小姑娘站门口拍照打卡呢！嫂子这魄力！牛！”
张明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开店？
林薇？
烘焙？
排队？
这四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碰撞，像出了车祸。
怎么可能？
那个只会系着围裙在厨房转的林薇？
那个被他切断经济来源后应该手足无措的林薇？
他脸色变幻，饭没吃完就推说有事离席。
下午，他鬼使神差地开车绕到南风文创园。
车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