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那可是好木头！”张明下意识喊了一句。声音干涩，穿透空荡的房间，有点滑稽。
没人理他。他只是这出“清算秀”的多余观众。
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掏空。每一件被抬走的家具，都像是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他狼狈地换上拖鞋，视线扫过玄关柜。
那张雪白的便签纸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张先生费用核算单（07/01 - 07/01）」
公共区域使用：客厅、厨房、卫生间（早7：00-晚19：00，计12小时）
基础能耗分摊：水费¥X.X、电费¥X.X、燃气¥X.X、网络¥X.X
综上，您应支付：¥YY.Y」
白纸黑字，一丝不苟。像法院的传票。
AA制的冰冷边界，第一次具象地砸在眼前。这不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是真金白银，是用脚步丈量的空旷距离。
“林薇！”他对着空气低吼，声音在空客厅里有点发虚。
次卧门开了。林薇出来，手里拿着个小本子。神色平静得像在做日常记录。
“有事？”
“你…你把家都搬空了？！”他指着客厅的空洞，指尖有点抖。
“没有。”林薇语气平淡，翻开本子，“沙发、电视、书柜，是婚前您个人资产清单上的购入物品，所有权明确。处置权自然在您个人。但我已通过协议提醒，我有权在不损害其价值的前提下借用相关空间存放个人物品。现在空间需求变更，自然需要挪走。”她抬眼看他，像看一个刚签完合同的甲方，“根据您设定的AA规则，主卧是您的私人‘储物空间’，我并未涉足。其他公共区域的家务保洁，也按规则暂停服务了。您需自行打扫您的使用痕迹。”
她甚至指了指沙发留下的灰印。
张明喉结滚动，像吞了块烧红的铁。那些精细划分的“私产”、“公区”，被她用得炉火纯青，堵得他哑口无言。
他想质问她是不是疯了。
最终，他憋出一句：“我…我要洗澡。”
“请便。”林薇点头，“卫生间使用请注意时间。新装的分时计量水表，精确到分钟。使用完毕请登记起始时间和用水目的。便于后续分摊核算。”
她指了指卫生间门口墙上，一个崭新的、液晶屏上跳动着红字数字的小仪表。
张明眼前一黑。他第一次知道，洗个澡还要报备“目的”？这日子是人过的？
他气冲冲地冲进卫生间，狠狠摔上门。
水声哗啦。他烦躁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水汽氤氲上来，却暖不热心里的冰。
洗到一半，门外林薇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冷静：
“张先生？提醒您，卫生间的卫生纸消耗殆尽。根据规则，消耗品各负其责。请尽快购置您的份额。避免使用冲突。”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气得差点把花洒摔了。转头看向卷纸架，果然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芯。
他火速洗完，套上衣服冲出卫生间，水珠都没擦干。毛巾架上，他常用的毛巾也不见了，大概被林薇划分成“个人物品”收走了。
他只能狼狈地用袖子擦了把脸。
客厅里空空荡荡，林薇已经回了次卧。
玄关柜上，除了那张账单，还多了一个刺眼的空卷纸芯。
像一个赤裸裸的嘲笑。
他盯着那张纸芯，又看看自己湿漉漉的袖子，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鸡飞狗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