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着粉衫的男子，亦或是女子，从逐渐消散的雾中脱身而出。
他身姿轻灵，美得雌雄莫辨，我只知他是赵府内一棵桃花树幻化而成的精怪，修炼成人形不久，还不稳定，无法离开原地。
他同我一样，只不过我比他早修炼一千年，如今已经一千五百来岁了。
“让这株兰花开，下个月，我定给你喂最好的花肥，助你早日化形，好云游四海。”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可不要什么最好的花肥，蚌精姐姐，给我一颗你的珍珠便好。”
我一咬牙：“行。”
小桃花用葱白手指一点，紫色卷丝纷纷舒展开，狭小的花苞瞬间膨胀成了巨大的花朵，美不胜收。
他忽然从花盆中拈出一张纸。
我想伸手去抢，他将纸高高举起。
小桃花装腔作势地念到：“珍珠，别来无恙，祝你与赵郎第四次新婚快乐。”
我的心一阵刺痛，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我的脑海里突突直跳，直叫人反胃。
兰花妖还以为，这是我与赵青山的婚礼。
小桃花将纸递还给我，语气轻佻。
“真有意思，蚌精姐姐，你和这男人好了四世？我看他也没什么本事。”
“也是，人这种短命的生物，玩了四辈子，早该腻了。”
“不过这一世，你准备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人？”
“要是我啊，就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我摇了摇头，眼眶泛红，在小桃花诧异的眼神中，转过身去。
前几日，赵青山告诉我，皇帝颁布圣旨，命他娶永康公主沈墨离。
圣旨，不是商量，不是请求，是命令。
他醉倒在我怀里，表情十分痛苦。
我看着我怀中的男人，满心怜惜，他乌发云鬓，剑眉星目，胸腔中跳动着一颗济世的仁心，和一千年前我认识他时一模一样，这种表情不该出现在他这样的男人身上。
我本想说，如果你不愿，我便带你走，去天竺，去波斯，去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可我开不了口。
赵青山满腔抱负，走到今天，整整花了四世。
更何况，他不仅是我的爱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珍珠，你信我，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
“沈墨离疾病缠身，我娶她，只是向皇帝提交的投名状。”
“沈墨离的身子无法行夫妻之事，太医说，她最多还有五年。”
“便让我照顾她这五年吧。”
“我发誓，除了你，我不会碰其他女人。”
我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小桃花说。
“我相信他。”
小桃花猛地凑上来，差点与我鼻尖相碰，香风奔涌，把我惊得后退一步，可他的声音又软又绵。
“蚌精姐姐，你不会哭了吧。”
“千万别哭喔。”小桃花碰了碰我的睫毛。
“蚌女流的泪是珍珠泪，一旦失去珍珠泪，你便活不成了。”
02
公主成亲，排场无与伦比的盛大。
赵青山将沈墨离扶下金轿，有婢女推着素舆在旁等候。
我知公主身体羸弱，疾病缠身，却不知她竟然无法行走。
我凝精聚神，窥探她的内元，发现有严重的肝气郁结之象。
五年，怕是说得太乐观了。
她顶多还能再活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