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凛一步跨进去。巨大的监控墙分割成无数小屏幕,映着机场各个角落的实时景象。空气里弥漫着电子设备特有的低鸣和细微的散热风扇声。王叔指了指其中一块屏幕,手指似乎有点抖。
那画面是国际到达厅一个相对僻静的廊桥出口拐角,光线柔和。人流在远处的主通道上涌动,这里却显得安静不少。靳凛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屏幕中央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上。
殷晚。他的殷晚。穿着他给她买的米白色羊绒大衣,衬得她脖颈修长。她背对着镜头,正踮起脚尖。她面前的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风衣,身形挺拔,靳凛一眼就认了出来——罗子骁。殷晚公司新来的技术总监,年轻有为,海归精英,据说背景很硬。靳凛只在一次殷晚公司的年会上见过他一次,当时只觉得对方看殷晚的眼神有些过于热切,殷晚还笑他多心。
此刻,罗子骁微微低下头。殷晚踮起的脚尖离地,手臂自然地环上了罗子骁的脖子。然后,她的侧脸清晰地印入监控镜头——她的唇,主动地、精准地贴上了罗子骁的唇。不是一个仓促的碰触。她停留了足足有两秒,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依恋的姿态。分开时,她甚至还仰着脸对罗子骁说了句什么,脸上是靳凛无比熟悉的、带着点娇嗔的明媚笑容。罗子骁则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动作亲昵。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瞬间压缩。监控屏幕冰冷的光线刺进靳凛的眼底,屏幕里那短暂的两秒亲吻,在他视网膜上反复灼烧、烙印。周围所有的声音——机器的低鸣、王叔压抑的呼吸、甚至他自己血液奔流的轰响——都骤然远去,被一种尖锐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嗡鸣取代。
世界在他眼前裂开一道漆黑的口子,深不见底。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骤然冻结的雕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痛苦,甚至连肌肉的抽搐都没有。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暴风雨前最沉郁的海,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纯粹、冰冷的黑暗。那黑暗里没有风暴,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仿佛连灵魂都被瞬间抽空、碾碎。
“小凛……”王叔的声音带着颤,小心翼翼地响起,像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靳凛没动,视线依旧钉在那块屏幕上。殷晚已经拉着行李箱,和罗子骁并肩朝主通道走去,罗子骁的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她行李箱的拉杆上,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殷晚的手背。殷晚侧头对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曾是他世界里唯一的暖阳。
现在,是淬毒的冰锥。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手里握着的,是几分钟前刚给殷晚发过“想你”的那部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他的掌心。
然后,五指猛地收紧。
“咔啦——!”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安静的监控室里爆开,异常刺耳。坚固的玻璃屏幕在他掌下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塑料中框和内部精密的元件结构在他恐怖的力量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彻底扭曲、崩解。尖锐的塑料碎片刺破了他的掌心皮肤,温热的血珠迅速渗出,沿着裂开的屏幕缝隙蜿蜒流下,滴落在光洁的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微却惊心动魄的“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