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对着铜镜最后整理了一遍嫁衣领口的金丝盘扣。

"小姐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丫鬟小桃红着眼眶为我戴上凤冠,十二串东珠在额前晃出细碎的光晕,"林公子见了定要移不开眼。"

镜中的少女确实美得惊人。大红的嫁衣衬得肌肤胜雪,腰封上九只金凤在烛火下振翅欲飞。我伸手抚过梳妆台上的玄铁枪——那是祖父传给我的及笄礼,枪缨上还沾着三日前剿匪时的血迹。

"快收起来。"奶娘慌张地把兵器塞进箱笼,"新娘子哪能碰这些凶器。"

我笑着任她动作,腕间翡翠镯子撞在妆奁上叮当作响。这镯子是林修上月送来的聘礼,内圈刻着"白首同心"四个小字。想到那个总是一袭月白长衫的温润公子,我耳尖微微发烫。

前院突然传来喧哗声。小桃探头看了一眼,惊喜道:"是林公子提前来迎亲了!"

"胡闹。"我佯装生气,却忍不住勾起嘴角。按规矩新郎官该在吉时从正门进来,这个书呆子果然又读傻了圣贤书。

我拎着裙摆跑到廊下时,正看见林修穿过庭院。他今天难得穿了绛色礼服,玉带束出劲瘦腰身,远远望来就像一幅工笔勾勒的仕女图。苏婉跟在他身后半步,桃粉色的裙裾扫过青石板,像片不合时宜的花瓣。

"昭昭。"林修在台阶下站定,眉眼间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给你带了合卺酒。"

苏婉从袖中取出鎏金酒壶,指甲上还染着昨儿个我送她的凤仙花汁。她倒酒时手腕在抖,琥珀色的液体在白玉杯里晃出细碎涟漪。

"不合规矩呀。"奶娘小声嘀咕,却被林修一个眼神钉在原地。我突然注意到他今天佩了剑——君子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下颌线条格外锋利。

酒液入喉的瞬间,我就知道不对。有细小的冰渣顺着食道滑下去,随即在胃里燃起滔天大火。白玉杯砸在地上碎成八瓣,我踉跄着抓住廊柱,看见自己指缝间渗出的血珠竟是黑色的。

"七绝散..."我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们..."

苏婉早已退到三丈开外,正用绣帕拼命擦拭指尖。

林修慢条斯理地取出块雪白丝绢,开始擦拭君子剑的剑锋。

"沈家的《天罡战诀》需要先天灵根催动。"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像在解释《论语》里的章句,"你十岁那年觉醒的天品灵根,恰好是炼制九转金丹的药引。"

我呕出一口血,金丝地毯上顿时绽开一朵妖异的花。

嫁衣下摆被毒血浸透,沉甸甸地缠在腿上。头冠的珠串勾住了发髻,随着我跌倒的动作勒进太阳穴。

"为什么..."我挣扎着去摸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却发现全身经脉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冻结,"我们明明..."

"明明有婚约?"林修用剑尖挑起我的下巴,这个动作让他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一道陈年疤痕——那是我十二岁时为救他留下的。

他的声音突然带刺:"沈昭,你当真以为我会娶个整天打打杀杀的男人婆?"

庭院里不知何时站满了林家的黑甲卫。我眼睁睁看着奶娘被长枪贯穿胸口,小桃的尖叫戛然而止在刀光里。

远处传来沈府亲卫的怒吼,但很快变成兵器落地的脆响。

"你们沈家护卫倒是忠心。"林修蹲下来与我平视,"可惜都中了化功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