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像个傻子一样，把几年积累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甚至怕他听不懂，把关键流程都整理成了图文并茂的文档。现在他们背地里不知怎么嘲笑我的天真呢。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键盘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无数把小锤子敲打着我的太阳穴。
我机械地收拾着办公桌上的物品，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今天是 5月 31日，试用期的最后一天，他们特意选在这个时间点通知我，根本就没打算给我留任何缓冲的余地。
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刚刚完成的月度报表。我苦笑着想，他们连最后一天都要榨干我的劳动力。抽屉里还放着没来得及吃的午餐，现在也不用吃了。
王磊在一旁假惺惺地安慰：「别太难过，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找到下家的。」可他的眼神分明在躲闪，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越想越难受，恨不得当时就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但是，这是别人的公司，我要是闹起来，他们就会找保安将我踢出去。我死死攥着纸箱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纸板里。现在正值毕业季，就业市场最拥挤的时候，他们明明知道这个时间点找工作有多难。更讽刺的是，我为了这份工作还推掉了另外两个 offer，就因为相信了张莉说的「转正没问题」。
办公区里其他同事都低着头，假装忙碌，生怕和我有眼神接触。整个办公室里只有我收拾东西的窸窣声，和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
收拾个人物品的时候，我在抽屉深处发现了一个 U盘。这是我来公司第二周准备的备份盘，里面存着所有重要文件的副本。本打算今天下班前格式化，现在……
我悄悄把它塞进了口袋。
4
我抱着装满个人物品的纸箱走出办公室，纸箱很轻，却压得我喘不过气。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照得我像个游魂。
「哟，这不是我们的『财务精英』吗？」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市场部的林妍——那个因为报销单据不合规被我退回去三次的女人。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追上来，假睫毛下的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听说你被开除了？真可惜啊，明明那么『优秀』。」
我咬紧牙关没有停下脚步，但她的声音像毒蛇一样追着我：「有些人啊，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整天端着个架子，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前台的小妹偷偷瞄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假装忙碌。电梯门缓缓关上时，我最后看到的，是林妍那张涂着艳红口红的嘴，正夸张地咧开一个胜利的笑容。
走出大楼时，六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我站在写字楼前的广场上，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纸箱里，那盆养了三个月的小多肉在阳光下绿得刺眼，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腾出一只手费力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母亲发来的消息：
「闺女，这国庆节回来吃饭吗？你爸特意买了你最爱吃的鲈鱼，说庆祝你工作转正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邻居王阿姨还想给你介绍对象呢，听说你在城里大公司上班，都夸你有出息。」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打不出回复。初夏的热浪裹挟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广场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只有我像个突兀的摆设，抱着纸箱呆立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