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请侯爷放心,妾不会让侯爷为难。”
“罪妇沈知意,执掌中馈不力,体察百姓无方,不宜入萧氏宗庙,自请下堂离去,请侯爷应允。”
沈知意挺直脊背跪在永昌侯府高阶之下,清冷的声音在冷风中回荡。
萧珩沉默点头,眼底一片漠然。
一旁的宁瑶公主唇角含笑,指尖轻弹,一张纳妾文书飘落在沈知意眼前。
“早听闻沈娘子对萧郎情根深种,骤然下堂,三年夫妻情分岂能轻易割舍?” 宁瑶伸出脚尖,鞋尖轻佻地勾起沈知意低垂的下颌。“如意绣坊闹出人命,正妻之位你坐不了。不如改名‘慕瑶’,七日后充作妾室留在萧郎身边……”
半月前,如意绣坊一名女工自缢身亡,一封绝笔信直指沈知意克扣工钱、逼死良民。
京城流言四起,侯爵夫人顷刻沦为千夫所指的恶人。
绣坊关门,侯府门前聚满指指点点的百姓。
沈知意看着眼前休书与和离书,指尖微颤,毫不犹豫在和离书上落笔。
萧珩眉心微蹙,显然不满她的选择。
三年夫妻,沈知意刻骨铭心他的每个表情。
比起和离,他更想用休书钉死她的污名。
真相与她的清白,在侯府清誉面前,萧珩永远选择后者。
“请侯爷放心,妾不会让您为难。” 沈知意再次挺直脊背,朗声请罪,引来更多唾弃。
她不在乎声名狼藉,却不能眼看母亲心血绣坊和婆母苦心经营的侯府声誉尽毁。
天色渐沉,两个时辰的重复,沈知意喉咙灼痛嘶哑,才缓缓抬头。
围观百姓散去,唯余门房怜悯目光。
她踉跄起身,走向书房。
景朝律例,女子被休弃累及娘家,她不能连累母亲与族人。
沈知意顿在萧珩书桌前。“侯爷现在满意了?”
萧珩看向温驯顺从的妻子,将盖印的和离书推到桌边。
她小心翼翼收起薄纸,如同收起三年幻梦,转身欲走。
“地板,脏了。” 男人冷漠如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萧珩有洁癖,她知。
他的书房,她三年如一日擦拭得一尘不染。
她敬他爱他,在他眼里算什么?
沈知意压下心口苦涩,第一次未回应他的命令,径直朝外走去。
一抹刺目红影猝然闯入视线。
急促脚步声逼近。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萧珩单膝跪地,同时狠狠将沈知意摁跪在地。
沈知意膝头尖锐刺痛,“嘶”了一声。萧珩这才想起她已跪了两个时辰。
“萧郎与我何必拘礼。” 宁瑶声音娇媚,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这位便是萧郎的妻子?”
萧珩抬头,定定注视尊贵的九公主,斩钉截铁。“微臣与她已经和离,再无瓜葛。”
这迫不及待的撇清,让沈知意喉头的话哽住。
她微微侧头,瞥见萧珩眼底那抹从未见过的灼热光亮,心口陡然攥紧。
月前宫宴他遥望宁瑶时,也是这般神色。
关于九公主与萧珩的过往,沈知意所知甚少。
直至月前宫宴结束那夜,萧珩醉酒,她扶他回书房,在那禁地般的里间,看见堆满书架的画像。
画中人红衣似火,赫然是宁瑶。
画卷边缘泛黄卷曲,被人无数次摩挲。
那一刻她才知,同床共枕三载的夫君,心底供奉着另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