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云南山间梯田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少年阿木已经踩在自家窄窄的田埂上,身旁是他忠诚的伙伴——水牛大黑。牛角在薄雾里显得格外黝黑,它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宽阔的肩胛肌肉在粗糙的皮毛下有力地起伏,拖动那架笨重的木犁,深深嵌入初醒的泥土。
“加把劲,大黑!”阿木的声音清脆,手中的鞭梢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却只温柔地拂过牛背,如一片叶子落下。大黑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作为回应,粗壮的四蹄稳稳踏进泥泞,犁铧划开沉睡的土地,翻涌出湿润肥沃的土浪,散发出浓烈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虎啸,像沉重的鼓槌猛然擂在山谷间,震得梯田上芭蕉叶上的露珠簌簌滚落。阿木的心骤然缩紧,握鞭的手瞬间冰冷。他猛地扭头,只见不远处高起的山坡上,赫然立着一头壮硕的猛虎,斑斓的皮毛在晨光中流淌着令人心寒的光泽。虎目炯炯,如两簇幽绿的火焰,牢牢锁定了田埂上这一人一牛。
虎大威居高临下踱步而来,步态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脚下的野草无声倒伏。它径直走到田埂边,巨大的头颅微微侧转,目光在阿木身上好奇地扫过,随即落定在沉默如山的大黑身上,那眼神,俨然是在审视一份唾手可得的美餐。
“小东西,”虎大威开口,声音如同闷雷在胸腔里滚动,带着一丝戏谑,“我瞧了半天,真真奇怪!你这么点儿力气,骨头都没长硬,如何能叫动这黑铁塔似的大家伙替你卖命?”它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森白的獠牙,涎水无声滴落在泥土里,“它一蹄子就能把你踏成泥,可它居然听你的?”
阿木强压下狂跳的心,手悄悄安抚着身侧大黑微微绷紧的脖颈,脸上却努力挤出少年人特有的那种故作轻松:“这有什么稀奇?自然是我比它更有本事,它才肯听我使唤!”
“哦?”虎大威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嗤笑,尾巴慵懒地甩动了一下,带起风声,“就凭你?我不信。”它的眼神像无形的钩子,带着赤裸裸的轻蔑。
阿木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腥味和露水寒凉的空气,胸膛挺起:“不信?那……那我们就比试比试?”话一出口,他立刻感到大黑的身体明显绷紧了,牛头转向他,湿漉漉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疑与担忧。
虎大威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滑稽的笑话,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笑声:“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嫩骨头,能经得起我几爪子?”
阿木的心在胸腔里擂鼓,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这堵沉默的、沾满泥浆的黑色“墙壁”,一个模糊却异常大胆的念头,如同晨光刺破浓雾,骤然清晰起来。他故意皱起眉头,显出很为难的样子:“唉,不行不行!我跟你打,岂不是大人欺负小孩?太不公道了!”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老虎,“要不这样,你先跟我家大黑比比?你赢了它,再来找我,这才算得上英雄好汉!”
虎大威眯起眼,目光重新落回水牛大黑身上。这老牛虽然壮实,但常年耕作,身上带着泥泞与疲惫的痕迹,远不如自己这般精悍。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咕噜:“哼,也罢!收拾了它,再来捏碎你这小虫子也不迟。”它俨然已将这头耕牛视为爪下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