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坝位于山谷稍高处,相对开阔,地面是硬实的黄土地,稀疏长着些耐旱的草茎。阿木将大黑牵到坝子中央,解开了鼻绳,轻轻拍了拍它泥壳斑驳、粗砺无比的脖颈:“大黑,看你的了。”大黑似乎感受到了小主人语气中的凝重,它低沉地哞了一声,前蹄不安地刨了刨脚下的硬土,扬起一小片灰尘。它慢慢转过身,巨大的头颅低垂,粗壮的脖颈肌肉在泥壳下隆起,两只沾着泥点、依旧温顺的眼睛,此刻却牢牢锁定了前方那个斑斓的身影,仿佛沉静的火山在无声地积蓄力量。
虎大威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踱入场中,每一步都带着掠食者天然的傲慢与压迫感。它在距离大黑十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优雅地甩了甩尾巴,目光扫过大黑身上那层可笑的、干裂的泥甲,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鸣。这笨重的泥坨子,怎配做它的对手?
阿木退到场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手心全是汗,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开始——!”
“嗷——!”虎大威的咆哮撕裂了空气,它后肢猛然蹬地,庞大的身躯如一道蓄满力的金色闪电,裹挟着腥风直扑大黑!十几米的距离瞬息即至,它凌空跃起,血盆大口精准无比地咬向大黑颈肩最要害的部位!这一扑一咬,是它千锤百炼的绝杀,足以撕开最坚韧的野牛皮革!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极其怪异的脆响传来。虎大威只觉得上下颚猛地一震,仿佛咬在了一块晒透的、坚硬的厚土坯上!满口泥腥味瞬间炸开,干硬的泥块碎屑和尘土猛地呛进它的喉咙、鼻腔。獠牙上传来的并非血肉撕裂的畅快,而是牙齿与硬物剧烈碰撞的钝痛和麻木!巨大的错愕让它瞬间僵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大黑动了!积蓄已久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它埋下头,粗壮如古树桩的脖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全身覆盖的沉重泥甲在这一刻仿佛不再是累赘,而是为这雷霆万钧的撞击增添了万钧之力!它像一尊被神力驱动的巨大攻城锤,狠狠撞向身前那团令它极度不安的斑斓!
“砰——!”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在坝子上炸开!
虎大威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移动的山峦正面轰中!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毫无花俏地撞在它的胸腹之间。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内脏!它那引以为傲的雄健身躯,竟如断线的风筝般离地倒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砸落在十几米开外的硬地上,尘土如烟雾般腾起。它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口中喷出一股带着泥腥味的灼热气息。
坝子上,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了。尘土如同黄色的纱幔,被两头巨兽掀起的风暴疯狂搅动、升腾,几乎遮蔽了正午的阳光。虎大威摇晃着巨大的头颅,从短暂的眩晕和剧痛中挣扎着站起,兽瞳里燃烧起被彻底激怒的疯狂火焰,那火焰中掺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它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再次猛扑而上!
大黑四蹄如桩,牢牢钉在原地,覆盖着厚厚泥甲的身躯微微低伏,如同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黑色堤坝。虎啸声逼近,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来!它只是沉稳地偏转沉重的头颅,用那裹着厚厚泥壳的坚硬肩胛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