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整个世界的声音——刺耳的警报、引擎的咆哮、雨水砸落的噼啪声——仿佛都退潮般远去,只剩下沈白自己血液在耳中奔流的轰鸣,还有那隔着雨幕和红光,无声撞击过来的、冰冷刺骨的视线。

凌夜的目光扫过机库,准确无误地落在沈白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令人心悸。那目光像冰锥,狠狠刺穿了沈白构筑了三年的所有心理防线。

就在沈白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发紧,连一声质问都喊不出来时,凌夜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对命运,对过往,或许……也是对他沈白。

下一秒,凌夜的身影消失在驾驶舱内。舱盖无声合拢。

轰——!

银翼背部的矢量推进器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湛蓝色光焰,强大的粒子流瞬间将周围的空气灼烧得扭曲变形。庞大的机体如同挣脱枷锁的银隼,轻盈得不可思议地冲天而起,裹挟着沛然巨力和震耳欲聋的轰鸣,撞碎了机库顶部厚重的合金结构!

碎裂的金属板材如同脆弱的纸片般被撕开、掀飞。冰冷的夜雨夹杂着金属碎屑,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砸在沈白脸上、身上,冰冷刺骨。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透过指缝,只看到银翼那流线型的尾部喷射着璀璨的蓝焰,在浓墨般的雨夜天幕上划出一道决绝而优雅的轨迹,瞬间消失在翻滚的乌云深处。

警报的红光依旧在疯狂旋转闪烁,将机库内狼藉的景象染成一片血色。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某种灼热的液体滑过沈白僵硬的脸颊。他缓缓放下手,低头,摊开紧握的掌心。

一枚小小的、磨损得厉害的金属徽章静静躺在那里。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他的皮肤,上面精细蚀刻的羽翼图案已有些模糊。这是凌夜入狱那天,混乱中遗落,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直到骨节发白的东西。三年了,他一直把它锁在办公室最深的抽屉里,以为锁住的是一段耻辱的背叛和终结。

指腹摩挲着徽章上冰冷的羽翼纹路,那细微的凸起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凌夜……回来了。带着他的银翼,用这种最尖锐、最羞辱的方式。

一股混杂着惊骇、愤怒和被愚弄的滔天巨浪猛地冲垮了沈白所有的理智堤坝。他猛地攥紧拳头,坚硬的徽章棱角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头那被撕裂般的剧痛。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银翼消失的那片夜空,胸腔里爆发出压抑了三年的、几乎要撕裂声带的咆哮:

“凌夜——!!!”

“坐标锁定!目标‘银翼’,方位K-7小行星带外围!引擎功率峰值,正在高速脱离近地轨道!”

“猎鹰一号、二号、三号,三角阵型,高能粒子炮充能!锁定推进器关节,给我打下来!”通讯频道里,追捕行动指挥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亢奋而微微发颤。

三艘涂装着联邦安全局徽记的“猎隼”级高速拦截舰,尾部喷射口拉出长长的幽蓝尾焰,如同三支离弦的利箭,撕裂近地轨道稀薄的星尘,死死咬住前方那道在幽暗宇宙背景中疾驰的银色流光。冰冷的星光和远处星云瑰丽的光晕,勾勒出银翼那流畅、强大、近乎完美的轮廓。它优雅地穿梭在稀疏的小行星碎片之间,每一次微小的姿态调整都精准得令人心悸,仿佛在刀尖上起舞,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