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虹桥机场的广播还在播放登机提醒时,乔笙正蹲在行李箱旁系鞋带。米白色帆布鞋沾了点江南的湿气,她指尖划过行李箱边角那道浅浅的磕痕——这是三年前从苏州老宅搬来上海时,被巷口的青石板蹭到的。

“前往北京的CA1852次航班开始登机……”

她猛地站起,帆布包带子在肩上勒出红痕。怀里抱着的参赛证边角卷了毛,“金剪奖”三个烫金大字被手心的汗洇得发暗。这是她的工作室成立以来第一次入围国家级赛事,决赛作品是耗时半年的苏绣屏风“雾锁江南”,此刻正静静躺在行李箱最下层。

机舱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乔笙把外套搭在臂弯,视线落在邻座男人的行李箱上。深棕色皮质,低调的十字纹,边角嵌着黄铜护角,和她的行李箱在传送带上并排时,像两只偶然停在同一根电线上的鸟。

男人全程没摘墨镜,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的速度很快,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泛着冷白。乔笙偷偷数过他袖口露出的手表刻度,后来才知道那是百达翡丽的限量款,足够买下她现在住的整套公寓。

落地北京时已是黄昏。首都机场的传送带像条永不停歇的河流,乔笙盯着那只深棕色行李箱,看着它被推到自己面前。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边角——没有那道熟悉的磕痕。

心脏猛地一缩。

她掀开行李箱的瞬间,呼吸骤停。

没有叠得整整齐齐的参赛作品,没有她连夜修改的设计稿,只有一个紫檀木框架的屏风静静躺着,苏绣的丝线在昏暗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远山如黛,近水含烟,针脚密得能数清每片柳叶的脉络。

这不是她的。

乔笙的手指悬在屏风边缘,指尖冰凉。她突然想起邻座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想起他登机时随手放在行李架上的,正是这样一只深棕色行李箱。

酒店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乔笙把行李箱放在房门口,正准备掏房卡,身后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

“站住。”

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乔笙转过身,撞进一双墨色的眼眸里。男人已经摘了墨镜,眼窝很深,瞳仁里没什么温度,正落在她脚边的行李箱上。

“那是我的东西。”他说。

乔笙下意识把行李箱往身后藏了藏:“对不起,可能是传送带上拿错了……”

“可能?”男人往前走了半步,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贺家定制的‘松鹤延年’苏绣屏风,你告诉我是拿错了?”

乔笙这才看清他的脸。鼻梁高挺,唇线锋利,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随时会出鞘的刀。她突然想起临行前母亲的话:“北京不比江南,遇着厉害角色,别硬碰硬。”

可她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退缩。“先生,我没有要偷你的东西,我的行李箱应该在你那里。这里面是我的参赛作品,对我很重要。”

男人的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参赛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金剪奖?就凭你?”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乔笙心里。她猛地抬头,眼里的倔强像燃起来的星火:“凭不凭我,轮不到你评价。现在,请你把我的行李箱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