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也跟着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小悦,你是小姑子,亲侄子遭罪,这事你得负责!”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当初是谁天天说胶水能让头发变密,把医生的话当耳旁风?我劝的时候,你们俩合起伙来骂我心肠歹毒,现在倒怪到我头上了?”
我往前凑了半步,死死盯着她们:“要负责也行,你们把房子卖了给孩子治病,那才叫真负责。”
周敏和我妈脸 “唰” 地涨成猪肝色,嘴巴张了又张,可当初她们怎么挤兑我 “见不得孩子好”,怎么把胶水瓶藏起来护着的,这会儿全堵在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7.
小宇出院后,周敏和我妈像是结了仇,俩人在一个屋檐下碰面都不说话。我妈常躲在厨房,背对着门口抹泪,洗菜时水龙头开得老大,水声盖着抽噎声。我哥那条在工地被砸伤的腿还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整天蹲在阳台抽闷烟,烟蒂堆得像座小山。
以前我妈总把 “家和万事兴” 挂在嘴边。自打我哥瘸了腿,家里就把周敏那二本学历当宝贝,说她是家里的 “金字招牌”。逢年过节,亲戚们给礼物都得给周敏备双份,我妈每月还从退休金里匀出三千块塞给她,嘴里念叨着:“大学生肯嫁进咱们家,是多大的福气。”
婆媳俩闹矛盾时,我妈就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周敏难伺候。可我一赶回来调解,只要亲戚发来视频通话,俩人立马凑到一块儿笑,说些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的客套话。挂了视频,我妈就翻着脸骂我:“你当小姑子的不会说话就少开口,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转头就在家族群发张她俩挽着手的照片,配文 “多亏好儿媳体谅,一家人和和美美”。
家里的活儿全落在我身上,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忙得脚不沾地,也没落着一句好话。这个家早就让人喘不上气,我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没过多久,我就申请调到了海外分部,眼不见为净,图个清静。
8.
八年后我从海外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小宇坐在沙发角,背挺得笔直,头却埋得低低的,肩膀缩着不敢看人。我走过去,伸手轻轻撩开他额前的头发,心猛地一沉 —— 头皮坑坑洼洼的,像被踩烂的荒地,好容易长出几撮头发,稀稀拉拉贴在上面,根根发脆,看着就扎眼。
“怎么总低着头?” 我刚问完,就见他猛地捂住额头晃了晃,脸色白得像纸,声音细若蚊蝇:“姑,我又有点恶心。”
周敏从厨房端着菜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油星,看见这情景,反倒得意地扬着下巴,往小宇头顶瞥了一眼:“你看,我就说坚持用胶水有用吧?这头发不是慢慢在长了?”
我这才知道,当年从医院出来,她见小宇头发没像预想中那样茂密,竟变本加厉起来。原先还趁我妈和我哥不注意偷偷摸摸弄,后来干脆当着我哥的面往孩子头上抹,胶水瓶就摆在茶几上,谁劝都没用,嘴里反复念叨着 “坚持就是胜利”。
小宇现在瘦得像根豆芽菜,胳膊细得能一把攥住,动不动就头晕恶心,饭也吃不下几口。眼神总是怯生生的,看人时飞快瞟一眼就低下头,整个人被折腾得没了精气神,像株没晒过太阳的小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