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浑浊的空气,拉开那扇被撬过、已经关不严实的破门,挪了出去。
巷子不长。
那四个人的目光立刻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锐利而充满审视。
我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含混不清的呜咽,拖着步子,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双腿深陷泥潭。
靠近他们时,一股浓烈的劣质酒精混合着馊腐的汗味飘了过去。
为首的光头皱着鼻子,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旁边一个瘦高个低声问:“疤哥,这老叫花子…?”
“真他妈晦气!”
光头骂了一句,不耐烦地挥挥手,“看紧点,别让正主溜了就行。这种玩意儿,动手都嫌脏了手!”
我低着头,继续用那副姿态,挪出了狭窄的巷口,迅速拐进旁边更杂乱、污水横流的小路。
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缝隙。
不敢停留,继续维持着老流浪汉的姿态,朝着长途汽车站的方向艰难“挪”动。
路上碰到几个真正的拾荒者,我混进他们佝偻缓慢的队伍里,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成为背景板。
长途汽车站人声鼎沸,气味比城中村更加复杂难闻。
售票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我用被缠裹掩饰住的左手,笨拙地从缝在破棉袄内袋里掏出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零钱,递给售票窗后表情麻木的工作人员,嘶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临江。”
声音干涩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拿到那张薄薄的车票,挤上那辆开往邻市临江、车身漆皮剥落、散发着浓重机油味的破旧大巴车。
车里塞满了人,汗味、食物味、劣质香水味和行李的尘土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我缩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用散发着馊味的破棉衣把自己紧紧裹住,额头抵着冰凉肮脏的车窗玻璃。
车子启动,颠簸着驶离北安这座充满背叛和阴谋的城市。
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速倒退,渐渐模糊成一片灰暗的色块。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每一分钟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炸。
右手腕的刺痛在颠簸中不断加剧,像冰冷的倒刺,无情地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抵达临江时,天色已经擦黑。
走出混乱嘈杂、灯光昏暗的车站,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临江看起来比北安更加陈旧破败。
我避开人流密集的主干道,专挑灯光稀疏、阴影浓重的小巷穿行。
路过一家名叫“蓝海”的网吧时,门口玻璃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红纸招工启事:
“招夜班网管。包吃住。”
推门进去,一股比老张那边更加浓烈呛人的烟味混着汗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前台坐着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油光满面,正打着瞌睡。
我走到前台,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玻璃门上贴着的招工启事,又指了指自己用破布缠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腕,然后伸出还算干净的左手手指,笨拙地模仿了一个敲键盘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