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份不起眼的本地法制报角落,登了一条豆腐块大小的简讯:《法医离奇命案,微量物证引新疑点》。措辞谨慎,语焉不详,只提到“案件复查中,微量物证指向非典型来源”。在铺天盖地的娱乐八卦和财经新闻里,它渺小得像一粒尘埃。但我知道,这粒尘埃,足以让两条盘踞在别墅里的毒蛇坐立难安。
我像一只真正的、以腐肉为生的鬣狗,在“家”的阴影外围逡巡。用“老鬼”这具天然的隐身衣,在街角的垃圾桶后,在对面楼废弃的阳台阴影里,捕捉着那栋冰冷建筑里逸散出的、只有我能嗅到的恐惧气息。
苏晴依旧是那个完美的未亡人。她依旧穿着剪裁得体的素色套装出门,只是脚步比以往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她去医院上班的次数似乎更频繁了,脸色在精致的妆容下透着一股绷紧的苍白。那双曾盈满虚假温柔的眼睛里,如今沉淀着一种深潭般的焦虑。我注意到她洗手的次数多得惊人,尤其在接触外界物品之后,几乎形成了强迫症。她随身携带的那支“夜莺之歌”护手霜,消耗速度快得异常——仿佛要用那甜腻的香气,拼命掩盖什么深入骨髓的污秽。
真正绷不住的,是林哲。
别墅二楼那扇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成了他精神状态的晴雨表。窗帘拉开的缝隙越来越窄,最后几乎只剩下一条线。我甚至能想象他蜷缩在房间角落,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透过高倍望远镜(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破烂货,勉强能用),我曾捕捉到他站在窗边一闪而过的身影。眼窝深陷,眼白布满血丝,头发油腻凌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癫狂气息。他啃指甲的习惯变本加厉,不止是拇指,所有手指都鲜血淋漓,他却恍若未觉。
真正让我血液加速的,是一次意外的“监听”。
那天傍晚,寒风卷着碎雪。我缩在别墅侧后方一个堆满杂物的防火梯拐角,这里是声音的汇集点。林哲压抑着、却因极度激动而扭曲变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上方阳台没关严的窗户缝隙里漏下来:
“…姐!你…你听见没有?!楼下!那个…那个像鬼一样的流浪汉!他…他又来了!就站在那里…盯着…盯着我们看!他…他那天晚上在楼下笑的…你听见了吗?!他是不是…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拔高,带着破音的嘶哑,“还有…还有那个戒指…我…我留下来了…它就在…就在…”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清,但下一秒,苏晴冰冷、尖锐、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暴怒的吼声,像淬毒的冰锥,清晰地穿透了寒风,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蠢货——!!”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劈裂,“你留下那个?!你想害死我们吗?!处理掉!立刻!马上!现在就去!!” 吼声之后是急促的喘息,然后是强压下去的、冰冷的命令,“听着,林哲,你如果还想活命,就给我像个男人!把东西处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许留!否则……”
电话似乎被猛地挂断。阳台上一片死寂,只剩下林哲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和牙齿剧烈打颤的咯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