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满突然拽我袖子:"舅!你兜里的糖化了!"

水果糖黏在兜里,撕开糖纸时扯出长长的丝。林月娥低头笑,那颗褪色的红五星在她手心里闪着微光。

雨小了。屋顶不再漏了。可那张泛黄的照片,还湿漉漉地贴在她胸口的口袋上,像是多年前就长在那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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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烧得像块炭。我摸他额头时,差点被烫了手。这孩子裹着棉被直哆嗦,嘴里咕哝着胡话。

"林阿姨......"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我要林阿姨喂药......"

窗外的雨还在下,砸在瓦片上噼啪响。我抓起蓑衣往外冲,泥水溅到裤腿上,凉得刺骨。

林月娥家亮着灯。她开门时手里还捏着裁衣剪,蓝布条缠在指头上。听说小满发烧,剪刀当啷掉在地上。

"我去拿药箱!"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我下巴,桂花油的味道混着雨汽往领口里钻。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她打着手电筒,光圈在泥路上乱晃。有次她差点滑倒,我扶住她胳膊,摸到一片冰凉。

小满在床上扭成麻花。被子踢开了,露出膝盖上结痂的伤疤——上个月爬树摘枣摔的。

"妈妈......"他突然喊了一声,嗓子哑得像吞了炭。

林月娥手抖得厉害。药勺碰在碗沿上,叮叮当当响。褐色药汁洒在床单上,洇开一片。

"我来。"我接过药碗,突然想起抽屉里的止痛片。去年修水渠闪了腰,医生开的,还剩半板。

小满突然抓住林月娥的袖子。"别走......"他烧得眼皮通红,"像妈妈那样......"

屋里静得吓人。只有雨声和药勺刮过碗底的声音。林月娥的呼吸声很轻,像是憋着口气。

"你哄他。"我把药碗塞给她,"我去烧水。"

灶膛里的火噼啪响。水壶嘴冒着白汽,熏得眼睛发酸。抽屉拉开一半,退伍证压着止痛片的铝箔板。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得僵硬,领章红得刺眼。

里屋传来哼唱声。断断续续的,是那首《小燕子》。小满的抽泣声渐渐低了。

我端着热水进去时,看见林月娥在抹眼睛。小满攥着她一根手指头,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他妈妈......"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走的时候他才三岁。"

药碗见了底。碗底沉着点渣子,黑乎乎的像蚂蚁。窗外的雨小了,屋檐滴水砸在铁皮桶上,咚,咚,咚。

小满突然在梦里笑起来。"林阿姨......"他嘟囔着,"当舅妈......"

林月娥的耳根子唰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