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视着苏晚震惊而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苏晚。你敢不敢,用你的画笔,向这个世界,也向那些抛弃你、践踏你的人,要回你应得的一切?」
敢不敢?
这三个字像带着火星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的心脏上。被抛弃的痛,被践踏的辱,被逼至绝境的愤怒……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炸!烧干了最后一丝软弱和犹豫。
她挺直了因长期压抑而习惯性微微佝偻的脊背,抬起下巴。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和顺从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火焰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敢。」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狠劲,「三个月后,我要我的名字,响彻这个城市!」
顾言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熊熊火焰,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淡的、满意的弧度。他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苏晚。」
苏晚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干净有力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握了上去。掌心传来的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属于她自己的、滚烫的、重生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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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踏入溯光画廊提供的顶层工作室那一刻起,苏晚就彻底抛下了「周太太」那个早已腐朽的躯壳。巨大的落地窗将城市的天际线框成一幅流动的背景画。空气里弥漫着崭新的松节油和亚麻布的气味,取代了昔日家中令人窒息的沉闷。
顾言说到做到。顶级的画布、颜料、画笔,成箱地送来。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安静得只剩下她与画布对话的空间。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挑剔指责,只有顾言偶尔过来,站在几步之外,安静地看着画布上逐渐成型的疯狂色彩,眼神专注而锐利,偶尔给出极其简短却精准的点拨:「这里的红,可以更纯粹,像血。」「压抑的灰,需要更沉重的基底。」
苏晚像一头挣脱囚笼的困兽,扑向那些空白的画布。过去七年的屈辱、隐忍、背叛、被彻底否定的痛苦,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熔岩,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以最原始、最暴烈的方式喷薄而出!
她不再试图去画「美」的东西,不再考虑任何规则和技法。画笔成了她的武器,颜料成了她的血液。她用厚重粘稠的油彩堆砌出令人窒息的黑暗;用刮刀狠狠刮开表面,露出底下刺目狰狞的底色;用最纯粹、最饱和的大红、深蓝、墨黑,疯狂地涂抹、撞击、撕裂!抽象的线条扭曲盘绕,如同痛苦灵魂的具象化嘶吼;混沌的色块相互吞噬,爆发出惊人的情感张力。
她画《窒息》——无数灰暗油腻的线条如同触手,缠绕、勒紧画面中心那抹微弱挣扎的白色。
她画《背叛之眼》——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瞳孔,瞳孔深处是纠缠的男女倒影,背景是燃烧的蓝色火焰。
她画「废墟之上」——在一片焦黑狼藉的断壁残垣中,用最浓烈的金和橙,倔强地涂抹出几笔向上挣扎、如同新生幼苗般的线条。
当然,还有那幅核心之作——「审判日」。巨大的画布上,黑与红的漩涡如同宇宙初开的混沌风暴,中心却有一道由无数尖锐碎片组成的、仿佛从天而降的刺目白光!那光芒冰冷、锐利,带着摧毁一切、审判一切的绝对力量,穿透层层压抑的黑暗,直刺人心!整幅画充斥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压迫感和……隐秘的、新生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