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在柜下面设了案,案上点了蜡烛和长香。
香烟袅袅地往上升,呛得我的眼睛疼。我头上的盘香也不停在落灰,落在我的额头上,就是一阵烫。
我大声喊疼,可周围的人没有反应。
直到我娘挺着个大肚子,拿来烧纸盆,往地上一扔——
“咣当”一响。
“瓮——仙——啊——”我奶往地上一跪,便开始唱喊。成摞的黄表纸一沓一沓地点燃,灰烬被热气带到半空,我的眼睛更疼了。
围观的人轰然出声。
我奶精准地拽出来了藏在人群中的赵大爷。
他挎着一个眼熟的小篮子。即使在嗡嗡声中,我依旧听到了那熟悉的“嘶嘶”声响。
“娘!”我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我不敢了!娘!救救我!娘!”
我不敢做什么了?我是不知道的。
只记得小时候,我犯了错,我奶和我娘用扫帚打我,我便是这样喊。
可我的声音太小了,很快便消失在了村人吵嚷声里。
我挣扎的表情,也透过袅袅的云烟,显得不是那么真切。
我爹从赵大爷手中接过那个篮子。而我奶,把赵大爷按到了我的瓮前:“给瓮仙跪下,磕头,说你求什么。”
村人们伸长了脖子看。
看我爹提着篮子一步步走向我,看我爹一把揭开了篮子上的盖布——
“嚯!”一群人齐齐往后退,也有胆小的人尖叫出声。
篮子里,几条毒性凶猛的长虫高高地昂起脖子,有条嘴里还衔着一只老鼠,有条头上爬满了大蚂蚁,有条信子滋滋地响……
可我爹却不害怕,直接兜着篮子底,在我惊恐的眼神中,把这些毒物往瓮里一倒——
人群的喧哗声停止了,我的哀叫声愈发明显。
“爹!”我大喊,喊了又喊:“娘!”
好痛啊!
和我的哀叫声夹杂在一起的,还有赵大爷的祈求声。
“瓮仙瓮仙,我要个儿子,瓮仙瓮仙,我要个根儿。”
赵大爷听到我的哀叫声,抬起脖子想看。可刚刚抬到一半就被我奶给压住了。
“别看。”我奶说:“瓮仙叫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停。”
9
那晚,赵大爷家堂屋的灯亮了一整晚。
赵大娘也哀叫了一整晚。
第二日,两人出来的时候都精神抖擞的。
村里闲汉笑:“这瓮仙,求子管不管用说,先管壮阳。”
“可不是?”另个人接茬:“老汉儿六十岁当新郎!”
结果赵大娘只是过了两天,吃饭的时候便吐了。
“杏儿,我想吃杏儿。”赵大娘对赵大爷说。
赵大爷乐了,又揣了1000块钱,来我家报喜。
他过来的时候,村长正在我家里语重心长教育我爹:“你们搞这个的时候悠着点,毒蛇都往瓮里扔,搞出来人命,就算你是婷婷的爹,我也保不了你们。”
说着,接过我奶的四百块钱,就往口袋里塞。
“要的,要的。”我爹苦瓜脸:“这丫头皮贱,没有那爬虫不管用的。”
村长虎着脸:“那就少一点。”
一扭头,就见到赵大爷揣着钱过来了,还未站定,便笑着对我爹道:“你嫂子怀上了。这不,生儿子花销大,我再来求个财!”
“等等!”村长喝住了我爹接钱的动作,烟袋又往凳子上磕了磕:“这瓮仙还能求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