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但他们动作麻利,小小的脸上只有专注,不见丝毫抱怨。我尴尬地立在屋檐下,成了唯一被大雨阻隔的看客。 第二天活动结束,我独自在湿滑的田埂上走着,心不在焉,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狼狈地跌坐进泥水里,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就在我懊恼地试图挣扎起身时,几个刚才还在远处嬉闹的乡村孩子像发现了什么大事,呼啦啦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喊着“哥哥摔了!”他们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七手八脚把我从泥泞里拉起来。其中一个叫二娃的男孩,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不一会儿,手里攥着几片揉碎的绿色叶子气喘吁吁地回来。他蹲下身,毫不犹豫地把那散发着浓烈青草气味的糊状物敷在我红肿的脚踝上,动作笨拙却无比认真。那草药的汁液冰凉刺骨,却奇异地压下了火辣辣的痛感。

我怔怔地看着他沾着泥点的小手和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一股陌生的暖流毫无防备地撞进心口,堵得我喉咙有些发紧——他们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 --- 活动最后一天,一只瘸了腿、浑身脏污的流浪小狗不知何时溜进了我们临时借宿的小学校园。它瑟缩在墙角,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我本能地后退一步,眉头紧锁,只想远离这麻烦和潜在的肮脏。 然而,那些乡村孩子却像发现了宝贝。他们呼啦一下围了过去,没有丝毫嫌弃。二娃从自己紧巴巴的口粮里掰下一小块玉米饼,小心翼翼地递到小狗嘴边;另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布条,像模像样地、轻轻缠绕在它受伤的后腿上。小狗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舔女孩的手心,她立刻咯咯地笑起来,那笑声干净得像山涧里的水。阳光穿过破旧的窗棂,斜斜地打在他们身上,也落在那只小狗微微抬起的、湿漉漉的鼻尖上。 陈老师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了我身边。她望着那群孩子和小狗,目光温和,轻声问:“小宇,如果有一天,受伤无助的是你,你希望周围的人怎么做?”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这句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眼前是二娃他们专注而温柔的神情,耳边仿佛还回响着李强摔倒时的闷响和自己心里那声冰冷的“娇气”。我沉默着,仿佛被钉在原地,目光却无法从那小狗身上移开。它舔食饼渣的样子那样满足。鬼使神差地,我的手伸进了口袋,摸到了母亲塞给我的最后一块独立包装的小面包。包装袋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窸窣声。我迟疑地,一步一步挪过去,在离小狗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弯下腰,将那块面包轻轻放在它面前干燥的地上,然后迅速直起身,又退开了两步,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僵硬和生涩。 “看,”陈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我身后响起,像初春第一缕吹融薄冰的风,“善良这件事,有时不需要刻意去想该怎么做。跟着心里那一瞬间的念头走,就很好了。”她没有看我,目光依旧落在那只正努力嗅闻面包的小狗身上。

我的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盯着自己沾着泥点的鞋尖,第一次感到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