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隧道深处传来空洞的风声,像巨兽的喘息。林雾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塑料座椅上,手机屏幕显示着23:58。这是开往城郊的最后一班地铁,一节车厢只散落着五个乘客:前排打盹的灰衣老人,中段依偎着刷手机的情侣,角落塞着降噪耳机的年轻女孩,以及他自己——一个刚结束第十二小时加班的普通程序员。空气里有隔夜快餐与铁锈的混合气味,灯光在头顶滋滋作响,忽明忽暗地切割着沉默1。
突然,所有灯光集体熄灭。
黑暗如墨汁灌满车厢,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林雾的心脏骤停一拍,手指下意识抠紧座椅边缘。没有惊叫,没有骚动,只有死寂。一秒,两秒……就在他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时,惨白的光重新泼洒下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车厢变了。
塑料座椅蒙着厚厚的灰垢,绒布破洞里绽出发黑的棉絮,车窗玻璃蛛网般裂开,斑驳的广告贴纸卷着边垂落。更重要的是——老人、情侣、女孩,全都不见了。空荡腐朽的车厢中央,站着一个穿猩红连衣裙的小女孩。她低着头,有节奏地拍打一个褪色的旧皮球。啪…啪…啪…橡胶撞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无限放大,撞得林雾耳膜生疼7。
他猛地抬头,前方车门上方的电子显示屏,原本滚动的站点信息消失了,只剩下四行猩红刺目的文字:
【末班车生存守则】 1. 不要与红衣女孩说话; 2. 不要捡起地上的皮球; 3. 列车停靠时,绝对不要下车; 4. 乘务员不可信。若遇查票,闭眼勿视。
冷汗瞬间浸透林雾的后背。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右上角信号格一片死寂的空白。没有网络,没有信号,紧急呼叫的按钮按下去毫无反应,像一块冰冷的墓碑3。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轻响。那只褪色的皮球,不偏不倚,滚到了林雾沾着灰尘的皮鞋边,停住。小女孩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叔叔,”她的声音又细又飘,像从地缝里钻出来,“帮我捡一下球,好不好?”
规则二:不要捡起地上的皮球。字字猩红,刻在林雾脑海里。他全身肌肉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部意志力抵抗着弯下腰的本能。视线死死锁住那只皮球——它表面的红色颜料剥落处,露出底下一种暗沉、粘腻的质地,像凝固的血痂。
僵持的几秒如同一个世纪。女孩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下撇去,那黑洞洞的眼窝里,似乎有更深的阴影在翻涌。林雾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叮咚——” 尖锐的电子提示音撕裂凝滞的空气。右侧车门嘶哑地滑开,外面不是站台,而是浓得化不开的、翻滚蠕动的黑暗。一个身影堵在门口。
来人穿着深蓝色的地铁制服,帽子压得很低,遮住眉眼。嘴角却咧开一个巨大而僵硬的弧度,露出过于整齐、森白的牙齿。“终点站到了,请所有乘客立刻下车。”声音平板无波,像劣质录音机里的合成音4。
规则三:列车停靠时,绝对不要下车。规则四:乘务员不可信。
林雾的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他僵硬地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