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乐谱放回原处,转身对小王说:“通知能量棒的生产厂家,我要知道这个批次的产品,引发如此严重过敏反应的概率。另外,把林国栋所有的社会关系,尤其是……那些被他‘淘汰’掉的学生家庭,全部重新梳理一遍。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小王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陈队,你觉得这不是意外?”
陈默没有回答。他只是觉得,这首沉默的《小星星》,像是一封未被读懂的遗书,或者说,是一封寄给魔鬼的、附带着嘲讽的邀请函。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一个能听懂它旋律之外含义的人。
第二章:完美的家庭
方宇的家,在一处高档住宅区,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和这个家庭给人的感觉一样——精确、冷静,缺乏一丝人情味。客厅大得能开一场小型音乐会,但家具的摆放却像精密的几何图形,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抑。
方宇的母亲徐静,是一位典型的“虎妈”。她穿着剪裁得体的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便在警察面前,也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谈及林国栋的死,她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仿佛经过精确计算。
“林老师的去世,对我们家方宇打击很大。下个月就是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了,他是最有希望夺冠的。”她的语气里,对比赛的担忧似乎超过了对死者的哀悼。“我们已经为他联系了另一位名师,绝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他的状态。”
那个被称作“天才”的少年方宇,就坐在母亲身边。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理得和他的母亲一样整齐,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双天生为钢琴而生的手。从头到尾,他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仿佛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世界。他的沉默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是麻木的空洞。
“方宇,你最后见到林老师时,他有没有什么异常?”陈默的语气尽量温和,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少年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空洞而麻木,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到底是摇头,还是‘嗯’?”陈默追问道,他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矛盾。
“他……他让我滚,”方宇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像生锈的琴弦,“他说我弹得像一坨屎,不配玷污他的钢琴。他说我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艺术家。”
徐静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立刻厉声打断儿子:“方宇!怎么跟警察说话呢!林老师那是对你要求严格!是为你好!”她的反应之快,像一个被触动了警报的机器。
“是吗?”方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快得像个幻觉。他迅速低下头,再次恢复了那种雕塑般的姿态。
一旁的父亲方振明,连忙出来打圆场。他是个建筑设计师,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犬子内向,不太会说话。林老师教学风格确实严厉,但我们都理解,严师出高徒嘛。”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紧张。
这个家庭,像一出精心排演的舞台剧。母亲是导演,儿子是主角,父亲是那个负责修补舞台、递送道具的背景板。每个人都说着该说的台词,做着该做的表情,完美地掩盖着幕布后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