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草稿纸的一角展开，纸页边缘已经被揉得发毛。上面用黑色水笔画着只歪歪扭扭的鲨鱼，三角形的背鳍歪向一边，尾巴尖却精准地戳着个小方框，方框里还画着几道竖线，像极了我那天在海边说的鱼缸。粉笔灰簌簌落在纸页上，我突然想起上周生物课，他被老师点名回答 “鲨鱼的呼吸方式” 时，也是这样慢吞吞地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神迷茫得像只迷路的幼兽，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慵懒的神态彻底激怒了班主任。
“班盛！” 班主任的教鞭重重敲在讲台上，搪瓷杯里的茶水都晃了晃，“把你同桌的作业交上来。”
我慌忙把数学练习册往他桌上推，指尖刚触到纸页，就被他温热的手掌按住手背。他的指腹带着晨露的凉意，还有些薄茧，在我手背上轻轻划了下，像在写某个只有我们才懂的符号。“没写。” 他慢悠悠地直起身，校服领口滑到一边，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上面，像串碎掉的玻璃珠。
全班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似的打过来时，我突然觉得脸颊发烫，耳根像被塞进了团火炭。粉笔灰在阳光里跳舞，我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听见他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声音：“她的借我抄抄。” 前排的苏瑶突然回过头，冲我挤了挤眼睛，嘴角的梨涡里像藏着蜜糖。
3 雨天的伞骨
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窗外突然滚过声闷雷。等我抱着画夹走出教学楼时，瓢泼大雨已经把世界浇成了模糊的水墨画，雨点砸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的水花像碎银子般四处飞溅。
柳思嘉撑着把蕾丝边的白色雨伞跑过来，发梢还在滴着水，珍珠发卡在雨幕里闪着光：“微夏，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吧？车就在那边。” 她抬手往校门口指了指，黑色的轿车正亮着双闪灯。
话音未落，一把黑色折叠伞突然罩在我头顶，伞骨 “咔嗒” 轻响。班盛站在雨里，校服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泥点，像是刚从哪个水坑里蹚过来。“顺路。” 他言简意赅地转身往校门口走，伞骨把雨珠弹得噼啪响，在伞面汇成细流往下淌。
伞面明显倾向我这边，他的左肩很快洇出片深色水渍，像幅不断晕开的水墨画。我往他那边挪了挪，伞柄却突然往回顶了顶。“别挤。” 他目视着前方的雨幕，耳根却悄悄爬上层薄红，像被夕阳染过的云霞。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他突然拐了进去，透明的玻璃门在身后 “叮咚” 作响。等他出来时，手里多了袋用温水泡过的牛奶，包装袋上还冒着白汽。“给。” 他把牛奶塞进我手里，指尖碰到我冻得发红的指尖，像被火星烫到似的猛地缩了回去，耳尖的红色又深了几分。
雨幕里突然传来柳思嘉的笑声，她正从轿车后座探出头朝我们挥手，白色的蕾丝伞在车里摇摇晃晃。我突然想起生日会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像盛着整片星空，于是把温热的牛奶往他手里塞：“你喝吧，我不冷。”
他没接，反而把伞往我怀里一塞，转身就冲进了雨里。黑色的身影很快被雨幕吞没，只有句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话飘过来：“明天…… 记得还我伞。” 我攥着还带着他体温的伞柄，看着那袋牛奶在掌心慢慢变凉，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焐得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