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这点酒都扛不住？给老子起来！接着喝！”一个粗粝、蛮横、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像砂轮一样在极近的距离摩擦着他的耳膜。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味、劣质香烟的呛人气味、还有某种汗液和油腻食物混合的酸馊味，一股脑地钻进他的鼻腔，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而晃动。头顶是一盏油腻腻、散发着昏暗黄光的灯泡，光线浑浊，勉强照亮了周围逼仄的空间。他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瘫坐在一张油腻腻的塑料小圆桌旁，桌子腿似乎还缺了一角，晃晃悠悠。地上满是烟头、空酒瓶和不知名的污渍。刚才撞到的，就是这张破桌子的桌腿。
一只粗壮、布满青筋和汗毛的大手，正死死攥着一个肮脏的、杯口缺了瓷的玻璃杯，粗暴地杵到他鼻子底下。杯子里晃荡着浑浊发黄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劣质酒精气味。
“喝！” 那只手的主人咆哮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勉脸上。
陈勉顺着那只手臂向上看去。一张油腻而凶戾的脸占据了视野。眼白浑浊布满血丝，鼻头通红肿大，嘴角向下撇着，带着一种蛮不讲理的凶狠。这人穿着件洗得发白、沾满油渍的背心，露出肌肉虬结但松弛的胳膊。
一股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灌入般涌入脑海：刘强。一个名字。一个标签：酒鬼、赌徒、输钱后回家打老婆发泄的……人渣。
陈勉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正被刘强强行塞着酒杯的手。皮肤粗糙，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污垢。手腕上，赫然还有几道已经结痂的抓痕！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依依……依依在哪儿？”一个名字带着巨大的恐惧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厉害。这个“依依”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带着面包香气的温柔女孩，而是这具身体记忆里，那个被他（刘强）打怕了的、眼神总是充满惊恐的妻子！
“依依？”刘强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充满酒气的狂笑，唾沫横飞，“哈哈哈！怂包！惦记你那个黄脸婆？老子还没打够呢！给老子喝了这杯！不然今晚回去，老子连你带她一块收拾！”他猛地一推搡，力道大得惊人。
陈勉被推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屈辱、恐惧、还有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强烈恶心感，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这不是他想要的！这绝不是他拔掉第二根刺时，心中所想的“追求真爱”！
“我不喝！”一股强烈的反抗意识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恐惧。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挥臂，狠狠打向刘强那只抓着酒杯的手！
“啪嚓！”
脆响刺耳。玻璃杯被狠狠打飞出去，撞在油腻的墙壁上，摔得粉碎。浑浊的酒液溅得到处都是。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小饭馆里仅有的几个食客，停止了咀嚼，投来惊惧又带着看热闹意味的目光。柜台后昏昏欲睡的老板也惊醒了，脸上写满担忧和麻烦上身的晦气。
刘强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通红变成了猪肝般的酱紫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凶光暴涨，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