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产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熨帖西装套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胸口别着“阅微生物客户关怀专员 - 林薇”的工牌。她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恭喜周女士，喜得贵子！母子平安真是太好了。”林薇的声音甜美，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
她无视周雯的疲惫和初为人母的沉浸，径直走到床边，熟练地将文件摊开在床侧的移动桌板上，并把一支笔塞进周雯软绵绵的手里。“辛苦您了，就剩最后几个例行手续需要您签个字，确认一下就好，主要是关于胎盘处理的知情同意。”
周雯的意识还在疼痛的余波和新生儿的巨大冲击中漂浮，眼前发花。她隐约看到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条款，标题似乎是《产后废弃物处置及生物材料资源化利用授权委托书》。下面的文字小得像蚂蚁。
“这是……什么？”周雯的声音嘶哑微弱。
“哦，您别担心，就是医院的常规流程。”林薇语速很快，笑容不变，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需要签名的地方。“国家规定胎盘归产妇所有嘛，您看，这里明确写了。但您肯定也不方便带走处理对吧？通常大家都是委托医院作为医疗垃圾统一处理的，签了字我们就帮您处理干净了，省心省力。在这里签，还有这里……对，日期也签一下。”
她的指尖划过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授权受托方对前述生物材料享有完全、永久、不可撤销的处置权，包括但不限于科研、生物资源提取及商业化开发利用……”
产房内光线不算明亮，周雯精神极度萎靡，婴儿在手边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好好看看孩子。在李强不在场的情况下，她在林薇手指点过的几个空白处，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虚弱无力。
林薇迅速收回文件，检查了一下签名，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好的，非常感谢您的配合！好好休息！”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份授权书，被林薇仔细地收进文件夹最深处。它将和其他几十份类似的授权书一起，汇入阅微庞大的原料供应链条。
没有人告诉周雯，她刚刚亲手签字放弃并授权商业化的，正是此刻还残留着她体温和孩子生命印记的那个器官——那份被她当成“医疗垃圾”的胎盘，在阅微的密码账簿上，即将被标注为“A级仙胎原料367号”，估值超过她在此生产所花费用的数百倍。
3 血肉工坊
夜色如墨汁般浓稠，笼罩着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库。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血腥味以及若有似无的福尔马林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没有窗户的巨大空间内，惨白的LED灯管照亮了宛如地狱作坊的场景。
数十个巨大的蓝色塑料周转箱杂乱堆放，里面浸泡着的，赫然是一个个刚从全市各家合作医院（主要是收费较低的私立和城郊医院）转运来的、冰冷滑腻的人类胎盘。
血水渗出箱体，在地上蜿蜒成暗红的溪流。几个穿着防水围裙、戴着口罩和胶皮手套的工人沉默地忙碌着。他们动作机械，眼神麻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