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窗扇轻轻摇摆,将外面投射的灯光摇曳得支离破碎。
陈淮英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来,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猩红。
“我这是在哪儿?”她环顾左右,懵然问道。
头戴红花的中年妇人从床边绕过来,神情严肃,语带责备:“小姐,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要随意开口。”
大喜的日子?这话使她更加不解。
她不是已经在青板巷中的陋室里惨然死去了么,怎么睁开眼又到了大喜的日子。
她低头注视着手腕上的肌肤,那细白如玉的色泽,正是少女所特有的。
她轻抚自己的面庞,触感光滑,仿佛岁月的风霜未曾留下痕迹。
她既不敢相信,又觉得不可思议。
难不成她以往所经历的一切,只是场冗长而可怕的梦境?
为了印证猜想,她不顾妇人的拦阻,执意来到贴着喜纸的铜镜前,打量起自己的容貌。
镜中的少女下颌尖细,表情惶惑。
虽敷着厚妆,亦能感到双颊的稚嫩。
然那双眼睛里,却有着历经世故的沧桑。
她竟然真的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大婚当日,那即将迈入绝望深渊的一刻。
她曾经无数次的乞求上苍,如果能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绝不会这般蹉跎一生。
现在老天真的给她这个机会了。
她抬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疼痛让她惨呼出声,镜中扭曲的面容,与那陪嫁仆妇叶妈的愕然相互呼应,真是犹为有趣。
“叶妈,你去看看新郎什么时候上来。”
叶妈尚未平复惊讶,又被她的话惊得身颤。
她素来胆小怯懦,现在居然敢主动打探起丈夫的行踪,性子转变得如此突然,实在不能不让人困惑。
“姑爷应酬完就来,这话你在我面前问就算了,有外人在可不许这样直接。”叶妈连忙乘隙教导着她初为人妇的规矩。
陈淮英下意识努了努嘴,这是梦里养成的习惯,如今放在这张年轻的脸上,倒显出几分娇憨来。
2
约莫子时,楼下的宴乐之声逐渐消逝,院外不时传来送客的粼粼马车声。
陈淮英正了正身子,规规矩矩地坐好。
叶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为她理正凤冠上垂挂的珠帘:“姑爷若醉了,你得好生照料,别杵在那里不动弹。”
陈淮英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不久,楼下响起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那脚步一步一顿,仿佛在宣泄着不甘和抗拒。
陈淮英攥紧衣角,本来紧张的神色,变得唏嘘而哀伤。
这个人,在梦里,让她守了近四十年的空房。
她本应怨恨他,但此时想来,何尝不是自作自受呢。
是她太过固执,守着那些陈腐的规矩不肯变通。
最终落得与他无话可说,老死不相往来的下场。
脚步声姗姗来到门外,然而敲门声迟迟未响起。
叶妈害怕有变,急忙打开了门:“姑爷,天晚了,早些进来歇息吧。”
他刚迈进屋来,房门便被从外面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