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轻盈地飘浮起来,离开了我的掌心,好奇地在阁楼里缓缓移动。它掠过蒙尘的画架,光线照亮了画板上未完成的一幅涂鸦——扭曲的线条,压抑的暗色调,一个蜷缩在角落的、面目模糊的人影,正是我无数次深夜梦魇的具象。当它的光芒触及那幅画时,画中那个蜷缩的人影似乎被柔和的光晕轻轻包裹了一下。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那光也同时拂过了我内心深处某个同样蜷缩着的、冰冷的部分。
它飘向堆满废弃画稿的角落,光芒扫过那些揉成一团、被绝望情绪浸透的纸张;它掠过冰冷的铁皮饼干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点干硬的碎屑;最后,它飘向阁楼唯一能称得上“床”的地方——一张铺着薄褥子的旧沙发。光芒洒落在皱巴巴的床单上,那冰冷、僵硬的布料仿佛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小小的光团最终在那张旧沙发的靠背顶端停了下来,像一个找到了栖息地的鸟儿。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暖黄的光芒稳定地、柔和地倾泻下来,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沙发周围一小片区域。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驱散了角落里盘踞不散的寒意和阴影。
我怔怔地看着那团光,看着它照亮我破败阁楼的一隅。它像一个温柔的入侵者,用最不具侵略性的方式,宣告着它的到来。一种极其陌生、几乎让我无所适从的安宁感,随着那光芒的洒落,悄然在这冰冷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奇异的生命,“就叫你……小曦吧。”
那团光,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它悬停在沙发靠背顶端,柔和的光芒轻轻闪烁了一下,如同一个无声的、带着温度的点头回应。那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温驯、更加贴近,像一个找到了家的孩子,安心地散发着它的暖意。
“小曦,”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一件珍贵的物品。声音在空寂的阁楼里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奇异地被那暖光所包容。
从此,这个堆满杂物的冰冷阁楼,多了一个名字,也多了一团小小的、会发光的温暖。
小曦的存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星子,缓慢而坚定地荡开了我生命里凝滞的涟漪。它似乎拥有一种纯粹而强大的力量,能够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那些经年累月冻结的角落。
最显著的变化,发生在那些被黑暗统治的深夜。过去,睡眠对我而言是一场充满荆棘的跋涉。沉重的梦魇如同藤蔓,总在意识沉沦的瞬间缠绕上来,将我拖入无休止的坠落、窒息和无法逃脱的追逐之中。惊醒时,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得仿佛要撞碎胸腔,徒留一身冰冷和更深的疲惫。然而,自从小曦栖息在那张旧沙发的靠背上,当阁楼唯一的灯泡熄灭,陷入真正的黑暗时,它散发出的暖黄光芒便成为唯一的光源。那光并不明亮刺眼,却异常稳定、柔和,像一层温热的薄纱,轻轻覆盖在我的身上,也覆盖着整个狭小的空间。
奇迹般地,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开始退却。即使在入睡的边缘偶尔捕捉到一丝冰冷的恐惧触角,它那恒定的、温暖的辉光便会像无形的屏障,将那寒意无声地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