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六年春，京城飘着细密的雨丝。沈知意跪在沈府祠堂里，纤细的手指紧攥着素白裙裾，指节发白。
"知意，这是圣旨，不是儿戏。"父亲沈尚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重如铁，"明日你必须入宫参选。"
十六岁的沈知意抬起头，望着祖宗牌位前跳动的烛火，眼中映着摇曳的光影。"父亲，女儿不愿。"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女儿宁愿青灯古佛，也不愿入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糊涂！"沈尚书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晃动，"沈家三代为官，如今朝局动荡，杜丞相虎视眈眈，你若能入宫得宠，便是家族最大的倚仗！"
沈知意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阴影。她知道父亲口中的杜丞相——当朝权臣杜如晦，其女杜玉瑶去年已被立为太子正妃。沈家与杜家素来政见不合，如今父亲这是要她去当一枚棋子。
"女儿...遵命。"最终，她伏地叩首，额头触在冰冷的青砖上，一滴泪无声渗入砖缝。
次日清晨，一辆青帷马车载着沈知意驶向皇城。她穿着淡粉色绣梅花的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素净得不像去参选，倒像是去奔丧。
"姑娘，到了。"丫鬟青杏轻声提醒。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巍峨的宫墙赫然映入眼帘，朱红色的墙砖在朝阳下如血般刺目。
入宫第一日，五十名秀女被安置在储秀宫学规矩。沈知意低眉顺眼地站在最末位，听着嬷嬷讲解宫规，心思却飘向家中书房里未读完的诗集。突然，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嬷嬷的戒尺重重落下。
"沈小姐，老奴说话时请专心！"
沈知意咬唇忍痛，屈膝行礼："嬷嬷教训的是。"
午后，秀女们被允许在御花园散步。沈知意避开人群，独自走到一处僻静的梅林。时值三月，梅花早已凋零，只剩下深褐色的枝干倔强地指向天空。她伸手轻抚粗糙的树皮，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位小姐，此处偏僻，不安全。"
沈知意转身，见一名身着侍卫服饰的男子站在几步之外。他身量很高，眉目如刀削般锋利，一双眼睛却温润如玉，此刻正略带担忧地望着她。
"多谢关心。"沈知意福了福身，"我只是想寻个清净处。"
侍卫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手臂上隐约可见的戒尺红痕上，眉头微蹙："初入宫不习惯？"
沈知意下意识掩住伤痕，勉强笑道："学规矩罢了，不碍事。"
"我这里有药膏。"侍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涂上会好些。"
沈知意犹豫片刻，还是接过药瓶。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到对方的手掌温暖干燥，与宫中其他人冰冷的触碰截然不同。
"在下姓萧，是宫中侍卫。"男子自我介绍道，声音低沉悦耳，"小姐如何称呼？"
"沈知意。"她轻声回答，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家父是户部沈尚书。"
萧侍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沈小姐不必紧张，我不是来盘查的。"他指了指梅林深处，"那边有座凉亭，视野很好，我当值时常常去那里休息。若沈小姐想避开人群，可以去那里坐坐。"
沈知意点点头，心中莫名对这个陌生侍卫生出几分好感。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太过温柔，又或许是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她毕恭毕敬或趾高气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