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裂
林深指尖残留着高脚杯的冰凉,杯壁凝结的水珠坠落在烛光里,溅起细碎的光斑,像极了苏晚眼里跳动的笑意。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江景餐厅的落地窗外,跨江大桥的霓虹正顺着车流流淌,在她微卷的发梢镀上一层流动的紫。
"明年去欧洲看古堡吧,"他用刀叉轻轻敲了敲餐盘,"就我们俩,把那些中世纪的塔楼看个够。"
苏晚刚要应声,头顶的水晶灯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天花板的石膏线簌簌剥落,灰浆混着碎屑砸在餐桌布上,宾客的尖叫与玻璃碎裂的脆响瞬间撕裂了浪漫。林深几乎是本能地将她按在身下,手臂护住她后颈的瞬间,整个餐厅开始倾斜。失重感像涨潮的海水漫过头顶,他最后看见的,是苏晚瞳孔里映出的吊灯残骸,和那双染着惊恐却依旧清亮的眼睛。
再次睁眼时,深秋的风正卷着枯草往领口里钻。林深猛地坐起身,定制西装的肘部已磨出破洞,沾满暗褐色的泥渍。手机、钱包、那块苏晚送他的限量款手表——所有属于21世纪的痕迹都消失了,唯有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铂金素圈,还牢牢嵌在指骨上,冷得像块冰。
"苏晚!"他嘶哑的呼喊被风揉碎在旷野里。坡下是望不到头的农田,新翻的泥土泛着湿润的黑,远处青灰色的城墙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飞檐翘角勾着淡紫色的天光,那弧度绝不是任何现代建筑的手笔,倒像他研究过的南北朝壁画里的都城剪影。
"你是何人?"粗粝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林深回头,看见个扛锄头的农夫,补丁摞补丁的短打沾着草屑,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的西装,"穿得这般妖异,莫不是北狄派来的奸细?"
北狄?林深的心脏骤然缩紧。这个词他在《资治通鉴》的残卷里见过无数次,那是一千五百多年前,与南朝隔江对峙的游牧部族。喉咙干得像要裂开,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里是......南朝?"
农夫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锄头"哐当"顿在地上,木柄震得他虎口发麻:"果然是北狄细作!"
林深踉跄着往坡下跑,西装裤被灌木勾出长长的口子。风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钻进茂密的树林,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抓住那奸细!别让他跑了!"
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靠在冰凉的树干上喘息时,林深忽然想起苏晚总笑他穿西装像"移动的衣柜",说布料挺括得能当盾牌。如果她也在这里,会用她学物理的脑袋分析,还是会像从前那样,拉着他的手往人多的地方钻?可现在,他们连彼此的坐标都无法确定,像两颗被狂风打散的蒲公英种子。
而此时的苏晚,正裹着件散发着羊膻味的羊毛披风,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车窗外,无垠的草原正随着车轮起伏,三天前她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醒来,被一队挎着弯刀的骑兵围住。看着那些人敬畏神明的眼神,她指着天边变幻的流云,用仅存的镇定谎称自己是"天选的智者",竟真的唬住了这群信奉萨满的牧民。
"智者,可汗请您过去。"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梳着满头小辫的武士半跪在地,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卷舌音,却比手舞足蹈的比划好懂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