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天还没亮透,巷子里的路灯刚熄灭不久,昏暗中能看见堆积在墙角的积雪。
林辰已经把苏家的小院子扫得干干净净,连砖缝里的雪粒都抠了出来。他蹲在厨房门口择菜,指尖冻得发红发僵,像根老树枝。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往领口里钻,他缩了缩脖子,呵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手里的青菜叶上还沾着冰碴。
“废物!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尖锐的女声像冰锥子扎过来,刘梅穿着件枣红色的厚实羽绒服,领口的毛领歪歪扭扭,手里拎着个印着牡丹花纹的保温桶,“啪” 地扔在林辰脚边的水泥地上。桶底磕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的液体晃了晃,差点溢出来。
“这是给婉清熬的燕窝,冰糖放少了,你路上记得买包白糖带上。” 刘梅斜着眼打量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她今天要跟赵总谈合同,要是误了事,我扒了你的皮!”
林辰默默捡起保温桶,桶身冰凉,他揣进怀里焐着,胸口的棉布瞬间被洇出一块深色的印记。“知道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冻的。
“知道就快点!” 刘梅抬脚就往他腿上踹,棉鞋底子带着冰碴,“当初要不是看你可怜,无父无母的,我们婉清怎么会嫁给你这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三年了,你挣过一分钱吗?家里水电煤气哪样不是婉清掏钱?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连条看门狗都不如!”
这些话,林辰听了三年。
从他点头答应入赘那天起,就像按了循环播放键,每天都在耳边响。
三年前,苏家老爷子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氧气管插在鼻子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浑浊的喘息。他攥着林辰的手,枯瘦的手指像鹰爪一样用力,指甲几乎嵌进林辰的肉里。“小辰,求你…… 护婉清三年周全,别让赵家那帮畜生欺负她……”
老爷子眼里的泪混着浑浊的眼屎,顺着皱纹往下淌。“我知道委屈你了…… 但苏家就这一个孙女……”
林辰看着老人床头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老爷子抱着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笑得露出牙床。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当年若不是苏伯伯,妈早就没了……”
他点了头,“我答应您。”
那天起,京城林家唯一的继承人,脱下了手工定制的意大利西装,摘下了百达翡丽的腕表,换上了地摊上淘来的旧衣服,住进了苏家这间不到八十平米的老房子,成了苏家人人可以使唤的上门女婿。
“妈,我走了。” 林辰站起身,怀里的保温桶已经有了点温度。
“滚快点!” 刘梅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路上别跟人搭话,别让婉清在赵总面前丢人!” 她转身进了屋,厚重的木门 “砰” 地甩上,震得门框上的积灰簌簌往下掉。
林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肺疼。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融化成水,顺着眼角往下滑,像眼泪。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扎得慌。
还有最后一天。
三年之期,就到了。
苏婉清的公司在市中心的环球写字楼里。
林辰站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大厅里,显得格格不入。他身上的旧棉袄沾了点雪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怀里还揣着个鼓鼓囊囊的保温桶。